江青乔被送回家里后,这事没传出一点风声,大约也是怕丢脸。
凌霄倒是召了晏云思进宫。云思以为他要斥责,却只是问了一句是不是招惹了江青乔。
云思一声不吭,凌霄道:“这些日子你安生一点。他脾气确实不好,被惯得有些无法无天了,人又蠢笨,若还有哪里得罪你的地方,暂且先忍让着他。”
云思还是没忍住,讥讽道:“陛下忙着正经事,还要调停后院起火,别忙坏了再让人心疼。”
若是平时,凌霄大约会说些“晏大人在心疼我吗”这种调笑的话,今日却平和得像换了个人,只叹了口气,又嘱咐一句不要多生事端,便让人送他回去了。
云思拿不清他的态度,一时有些迷惘。
过了几日将近清明,风轻和暖,万物复苏,江青乔这些公子哥们趁着好时节往郊外打猎,帖子送到云思手上,田期劝他不要去,别再和那些人有牵扯。
晏云思敷衍地应下,田期看劝他不住,也只得作罢。
江青乔这样好面子自傲的人,吃了那么大的亏,怎么会善罢甘休,只怕心里早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他很想知道江青乔到底敢不敢杀他。
猎场在城外风铃山,山势平缓,景色秀丽。
晏云思乘着马车慢悠悠地晃过去,缓带轻裘温文尔雅,手里揣着个小暖炉,没有半点要挽弓搭箭的意思。
营地上年轻人们或坐或立,江青乔在中间,隐隐有众星拱月之势,此刻自箭筒里抽出一枚羽箭来搭在弦上,气息沉着,姿态平稳,弓弦如月,手一松,那箭便迅疾如流星破空飞去贯穿前方一颗老树。
众人高声赞喝。云思扭头向四周看去,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韩谦身披轻甲,一手搭在身侧刀鞘上朝他走来:“晏大人。”
他不由自主握紧了手,指甲深深掐入皮肤,才压下瞬间浮现的耻辱记忆。
上一次见韩谦,他奉命送自己出宫,只知道身旁那人步履艰难,却不知他后庭里插着何等淫靡之物。
晏云思立在原地,颔首示意。
“陛下知道江公子要来打猎,担心这群少爷们冒进莽撞不知进退,命我带侍卫随行守卫。”
“辛苦了。”
韩谦摆手道:“没什么。只是您来这里……”
他有点犹疑,顾着晏云思的面子,没说出来。
晏云思看了看自己的手,确实不是能拉开弓的样子。韩谦目光明澈诚挚,对那一日的哀羞一无所觉。晏云思与他对望,两人不由笑了。
韩谦道:“说是打猎,其实也是踏青游玩,流光易逝宜惜春,不要辜负了好春色。”
晏云思放眼望去,草木萌芽,抽出新叶,枝条柔软清新,清风徐徐,满目新绿。偶尔簌簌轻动,野兔机警地倏然远去隐匿在一片野草之中。
年轻人们骑在骏马上,矫健敏捷的猎狗跟随在身后,谈笑声隐入山林。
若是死在这样的春天,也是三生有幸。
江青乔驱马缓行至二人身前:“晏大人是打算赤手空拳来打猎?”
韩谦道:“江公子是在开玩笑了,他一介文人哪里能骑马射箭。”
晏云思却忽然道:“我可以。”
“啊……”韩谦愣了一下。
晏云思认真道:“我真的会骑马。”
韩谦略一犹豫,想了想,给他牵来一匹性情温顺的马匹,晏云思骑在上面竟也有模有样。
江青乔同他踏着青青小路往山林深处行去,韩谦自身后看去,两人倒似一对密友。定了定神,吹了几声长短不一的口哨,树上跃下两个侍卫,韩谦吩咐道:“跟上他们,注意行踪,别让人发现了。”
凌霄派出的暗卫最善轻功,身形若树叶落在水面上,荡起不易察觉的涟漪,转眼便消失在风吹起的绿波中。
江青乔意不在射猎上,他今日有别致的猎物。
晏云思率先打破沉默:“听闻江公子的箭术是陛下亲手传授。”
“是又如何。”
晏云思微微笑道:“何必总对我这么有敌意,这次在山中我可没有药倒你的办法。”
“江公子可有心仪的姑娘?”
“与你有何相干。”
晏云思低吟:“人生欢爱时,少年新得意。一旦不相见,辄作烦冤思。”
江青乔冷脸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公子就没想过,为什么一心恋慕陛下多年,却始终只得些似是而非的暧昧?情欲难离,既有情,又怎甘心守着明珠作明月。”
江青乔脸色阴晴不定。
凌霄对他不加掩饰地偏爱,却始终没有做过越距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凌霄最宠的人,偏偏又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声“小孩子”。
他可以肆无忌惮随心所欲不守任何规矩,因为凌霄会满足他所有的任性与无理取闹的坏脾气,但这种宠爱始终有一个摆得上台面的名字,他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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