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院门没两步,范无咎就看见叶子掉光的银杏树下蹲着个人,他左右挪了两步换了好几个角度才看清那是萧绪萧大人。他蹲在树根下,手指拨来拨去,不知在找些什么。
范无咎悄没声的走过去,也学着他的样子蹲在树根底下。萧绪手里握着几颗圆润光滑的石头,个个指头大小,上面或青或彩爬着各样的纹理,有几颗晶莹剔透如玉石一般。这些石子都沾着泥,想来应该是他刚从树根下挖出来的。
“萧大人挖这些石头做什么?”
这一出声着实把萧绪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平静下来,笑着说:“原来是二公子。小女年幼,最喜欢这些有奇特花纹的石头,去到哪里她都惦记让我带些回去。今早路过二公子的院子看到这些石头挖着挖着就忘了时间,打扰二公子休息了。”
范无咎摇头,说:“没有,我也刚起。”他从雪堆里刨出一颗扁扁的黑色石子,那石头黑得透亮,一点杂色也没有。他把石头放进萧绪手里,说:“我也喜欢这样的漂亮石头。”
不过都留在扬州的家里了。后半句范无咎没说,谢老爷早就叮嘱过让他不要向外人过多的提起自己以前的事,范无咎虽然一知半解,但还是下意识的听话。
萧绪接过石头,用拇指将泥土揩去,眯起一只眼看了半晌,确实是颗漂亮东西。他将石子放回手里,说:“多谢二公子——我听说二公子原是扬州人?”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范无咎警惕起来,他皱着眉看向萧绪。
察觉到范无咎的防备,萧绪笑着摆了摆手,说:“拙荆也是扬州人。自从跟了我,四处奔波,已有多年未曾回过娘家。我听府中下人提到扬州所以一时情起,并非有意打听二公子往事,公子勿怪。”
“哦。”说完又觉得自己回答的太生硬,范无咎开口找补:“扬州……我也没去过扬州太多地方。我来的时候扬州很冷,今年应该要下大雪了。”
“确实,南方已经接连下了好几年大学了。”
范无咎不知道怎么接,又在雪地里刨了几颗石头递给他,萧绪笑着接过,一时两厢无话。
“二公子!”
两人循声望去,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朝他们跑过来。
“见过萧大人。”小丫鬟行完礼又对范无咎说:“二公子,老爷在书房等您,说要考校您的功课呢。”
功课?什么功课?他这两天光顾着跟谢必安四处撒野了,书是一个字没看,这还考校什么,直接跳过挨打就行了。
“既然这样我就不占用二公子的时间了。”萧绪起身,顺便也把范无咎拉起来,“二公子先去吧,不要让谢老爷等急了。”
如果可以他是真不想去,但事实是不可以,于是只能告别萧绪硬着头皮进了书房。谢老爷不善诗书,不过读过几本经史子集知道些文人政客罢了,他的书房比起读书习字,大多数时候只起一个装饰作用,偶尔拿来待客议事。不过再怎么不通诗书,应付一个范无咎还是绰绰有余。
窗边支了一方小桌,谢必安伏案写的认真,没有注意到范无咎来的动静。范无咎拱手朝上方的谢老爷行礼:“义父。”
谢老爷从账簿中抬起头来,对于范无咎不愿意叫他父亲这件事虽然颇有微词但也无可奈何。
“来了。”谢老爷说,“这两日让你跟着必安读书,都读了些什么?”
读了什么?啥也没读。骑马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范无咎硬着头皮答道:“读了、嗯……千字文,幼学琼林……大致就这些。”
“那你便挑一篇背诵。”
这可不兴背啊。
范无咎看了旁边的谢必安一眼,后者动也没动,也不知道是真的没听见还是装的。能怎么办,背呗。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起先还是很流畅的越到后面越记不得,磕磕绊绊结结巴巴背了半天实在是尽力了,范无咎只能回答:“剩下的我记不得了……”
他又瞄了谢必安一眼,这人低垂着脑袋,额前的碎发一晃一晃的,牙齿咬着下唇,不用想肯定在憋笑。范无咎现在无比确信刚刚谢必安就是在装作听不见。
“无妨。你启蒙晚,能背这么多已属实不错。”
谢必安抬起半个脑袋,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以前他背不出书爹爹可不是这么说的!
范无咎看着他,一脸无辜。
“谢必安。”
忽然被点名,谢必安不得不抬头。
“爹爹。”
“你回去监督无咎将这两本书誊抄一遍。三日之后若是还背不出来你和他一起受罚。”
啊?不是,为什么范无咎背不出书他也要受罚?
谢必安微张着嘴一脸茫然。
“无咎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你身为兄长不监督弟弟学习反倒带着他胡闹,是不是该罚?”
不是,这,这样也行?谢必安是哑巴吃黄连,但是父亲都这么说了他能反驳什么,只能认错:“父亲教训的是,孩儿知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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