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对视一眼,很快移开目光,主动喊住自家长辈:“姑姑。”
章正玉扭过头看见侄子,拍了拍轮椅的推手:“这会儿下班了?那等一下小江可就交给你了。”
章途这才又看向江宁川,对方已经垂下眼去。
送走姑姑和小满,两个人周遭的氛围立时沉寂下来,章途沉默地推着轮椅转向,往住院部的大楼走去,滚轮驶过混凝土浇筑的地面,不时碾过细碎的沙石,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坐在轮椅上看不见后面的人,江宁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缓解这尴尬的气氛,他能做的只是紧张地攥住衣角,思考等下怎么和人道谢。
“护工照顾得还行吧?”
章途不期然开了口,惊得江宁川说话磕巴了一下:“还、还行。”有个护工这几天会来负责他的洗澡擦身之类的活,也就到点了来照顾一下,沉默寡言得很,只自我介绍说是章医生让他来的,后来全程也没什么交流。
“齐医生说你消极治疗,这是怎么回事?”
江宁川顿时生出一种被班主任告诉家长孩子在学校学习不认真的窘迫。他常年在土地间的劳作,把身体锻炼得异常结实,又没有沾染败坏身体的毛病,早睡早起,作息健康,创口愈合速度自然很快。当时医生说他很快可以出院,他途相处的时间,必须再多一点才行。
于是护士要来给他换药,他便老是想找理由搪塞过去,医生说他可以开始力量训练,他就说感觉身体还不是很舒服——总之,他不想让身体有变好的趋势,在章途愿意见他以前。
毕竟是个难以向正主启齿的理由,他只好选择了沉默。
消极治疗,消极沟通,他此刻的情绪也消极到了极点,恐慌的阴霾挥之不去:他置自己的身体健康于不顾,为的就是赌一个章途再见自己的机会。这就像在抛硬币,风险与机遇并存着二分之一,他既可以赌到章途来见他,也可能会面对章途失望的眼神。
他最怕的就是章途对他说,从此不再管他了。
他不答,章途也不追问,在这片沉默中,江宁川发现对方无视了住院部大楼,径直推着他往前走。
“走过了……”江宁川伸出手试图纠正这个道路错误。
“今晚睡我那儿吧。”
此言一出,他立刻止住话头,怕自己再多说一句章途就要改变主意。
章途看着江宁川的发旋,心下有些默然。江宁川未免也太好懂了,刚刚看着还魂不守舍,现在立刻就来了精神。悄然坐直的脊背和双手在大腿两侧的摩擦,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这可怎么办呢?
齐医生来找他说江宁川消极治疗,他起初还不信,后来去找护士打听,发现同事所言非虚,江宁川看似配合治疗,实际上都不太落得到实处,有好几次护士都发现他的伤口有撕裂,一次两次是偶然,频繁了显然就有点故意为之的意思了。
“你那朋友是不是心里藏着什么事?我看他老显得有点……有点郁郁寡欢?别是抑郁症吧?”齐医生是这么和他说的,说出“郁郁寡欢”这个词时还一脸的自我怀疑,章途当时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心里却是无奈。还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和自己这点子剪不断理还乱的事呗。
齐医生是和他同一批进来的同事,对病患相当负责,这是章途找他帮忙的原因,现在报应到自己身上来了。在答应同事有空去好好开解一下江宁川以后,才把人送出办公室。
章途坐在椅子上疲惫地长叹一声,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拒绝一次还把人刺激出心理问题来了,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江宁川好好谈谈,可他为了避嫌——主要是江宁川根本没有自己已成前任的自觉,特地把一切安排妥当,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和对方见面。
只要对方平平安安把腿治好,带着女儿回到农村,从此以后就是相别两宽了,最好是各生欢喜。
如此纠结两三天,还没纠结出一个结果来,今天就正好碰上。
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趁着今天说个明白吧。
虽作如此想,章途眼里却浮现出茫然的神色:他要说些什么,才算是说明白?
宿舍和江宁川走之前的摆设没差,上回他在这里讨了个没趣,一转眼回到此处,依然是二人世界,仿佛昨日重现。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提起那天的事,在缄默中对视两秒,章途率先开口:“你还没说呢,为什么要消极治疗?不想治了?”
“我想治。”江宁川别过眼去看窗外,能看到远处的楼房和几棵长青树。他发现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是这种樟树,长得枝叶繁茂,规规整整扎根在路边,有人来定时修剪,相比起来山里的那些树都太野蛮。
天色由发灰的朦胧转为钴蓝色的夜,路灯在某个时刻忽然一齐亮起,他被这样的光晃了一下眼,又回过头来直视着章途。
“但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内容听起来理直气壮,发颤的声音却彰显着主人的底气不足,“我、我在这里只认得你……”
“我帮你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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