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行礼退下。燕侯又吩咐兕:“算着相邦和启已经在回返的路上了,你带人去迎一迎。与相邦说渡扣押皮策以要挟太傅,太傅从涞阴返回时落水,但天幸无恙。话说得和缓些。让老人家不用匆匆忙忙往回赶。”第二日,燕侯去探望俞嬴。河水凉,路上又吹了风,俞嬴确实病了。发热咽痛,鼻塞流涕,很明显的风寒之症。俞嬴出迎燕侯。燕侯忙道:“太傅与寡人客气什么,快回屋去。寡人就是来看看你,不然不放心。”俞嬴笑道:“不过略着了一点凉而已。几剂药,捂一捂就好了。”燕侯到底又问过医者,医者也说不妨事,燕侯才点头。君臣在厅堂内坐下。燕侯道:“寡人已经让人去拿燕渡了。”俞嬴道:“不是他。季子是那等生气了就提起拳头打人的性子,不是这种又掐算时候、又考虑人马多少,弄松了桥梁等我的人。”燕侯点头:“他没那心眼儿。”俞嬴笑:“不过,关他两日也好。煞煞他的性子。”燕侯道:“很应该!太傅差点因他把命都搭上了。关他一辈子都应该。”俞嬴笑道:“这事其实不该算到季子头上。季子不是那种会掩藏的人,俞嬴已察觉有异,还因此绕行了一段险峻山道……”燕侯诧异:“那太傅怎么——”“俞嬴是俞人,俞国多水泽……”燕侯瞬间想明白其中关节,他本以为俞嬴是落水后为侍从所救,才大难不死,哪想到原来……太傅这是为了让相邦支持土地赋税改制、支持日后整治内政诸项事宜,把自己的命都算计上了……燕侯动容,叹息道:“为了燕国,太傅不惜以身犯险,寡人真是不知何以为报。”俞嬴笑道:“真没那般严重。臣水性好得很,幼时摸鱼捕虾练出来的。”燕侯笑笑,没再就此多说什么。他们君臣虽相处时日不算很长,却很是相得,不用太过客气。燕侯说别的:“寡人让令将军会同司寇来查此事。定要挖出那背后之人。”俞嬴觉得,即便那桥还有那段山路上留下什么痕迹,怕是也难据此找出背后之人。还是得从燕渡身上着手。他吃软不吃硬,用些话术诈一诈、问一问,知道是谁做的不难,难的是定罪。以燕渡的心智脾性,让他做此事太容易,对方不会留下硬实的证据。
但有的时候处置什么人,本也不需要太硬实的证据……燕侯这么说,俞嬴点头,没就此多说什么,反而提醒:“君上让人仔细看着些季子,莫要让有心人有机可乘。若季子出事,会伤了君上与相邦的情分,相邦和臣也成了死仇。”燕侯神色一凛:“他们敢把手伸到寡人宫里来?”但随即燕侯便点头,“寡人知道了。太傅放心。”昨日江临的人是看着俞嬴落水后·来回报的。江临和方域实在想不到那样的情形,俞嬴竟然还能活着。今日得知,方域和江临都大吃一惊。方域道:“她怎么会没死呢?”江临皱起眉头:“是啊,她竟然会没死……”若俞嬴死了,责任便堆在燕渡身上,他又说不明白不是他做的。燕杵为其子,会将此事掩盖过去,燕侯也不会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俞嬴和相邦翻脸,但他们君臣之间一定会有隔阂。如今俞嬴没死,事情就都乱了。以君上对她的信重,一定会严查此事……江临定定神儿,仔细回想了一番:“上将军莫急。他们抓不住我们什么把柄。君上是个讲礼讲法的人,以上将军和临的身份,没有摆得出来的真凭实据,他们不能拿我们怎么样。”相邦燕杵和公子启是又过了一日回到武阳的。见了燕侯,燕杵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想为燕渡之过请罪,又想替自己那傻儿子辩白,一时竟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重重地叹一口气。燕侯道:“伯父莫急,太傅与寡人说……”听到“太傅”两字,燕杵皱起眉,自己与她不和是举朝皆知之事,俞嬴绝不会错过这机会……“——这事渡恐怕是让有心人利用了。他是个实诚人,不是那等会用阴谋诡计的。”燕杵惊讶地看向燕侯。燕侯与他详细说了经过:“太傅说,渡若是生气了,会提起拳头打人,却不会这样又掐算时候、又考虑人马多少,去弄松桥梁。寡人深以为然。”燕杵沉默了片刻,道:“老臣去给太傅赔罪。为从前对太傅的不敬,为犬子,也为了——我的小人之心。不瞒君上,刚才我还在想,太傅一定不会错过这机会,还不知道要怎么拿捏臣,要怎么挑拨君上与臣之间的关系。与太傅之心胸气度比,老臣……”燕杵满脸惭愧。燕侯温言道:“伯父别这么说。伯父从来都一心为了燕国、为了寡人好,太傅也是。只是相处的时日短,伯父才对太傅有些误解。日后,伯父、太傅还有寡人是要长相处的人,咱们有好些事要一起做呢……”燕杵点头:“老臣懂君上说的。”燕侯让人去把燕渡带来。燕渡臊眉耷眼地给燕侯和他父亲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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