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醒酒汤煮好晾着,围裙都来不及脱就出去哄二十二岁的大龄小朋友。
“怎么啦,哥哥?”我把我哥的脸抬起来拿纸擦眼泪,结果越擦越多。
我哥打了个哭嗝,眯着泪眼认了我半天问我是谁。
我说我是你弟。
我哥登时就嚎起来了。
大半夜的听到这鬼哭狼嚎的邻居投诉都是轻的,我立马上去捂住我哥的嘴,急中生智想起来我哥最听妈妈的话:“我不是你弟,是你妈,妈妈刚刚逗你玩呢。傻孩子还当真了。”
我哥真不哭了,又迷眼看了我半天,自己不确定上了:“你真是妈妈?”
我说真是。
我哥一个熊扑把我扑到地上:“妈,我好想你好想你啊。”
幸好地上有地毯,不然我脑袋磕地上今天又要再出一桩丢人的惨案——被哥哥认成妈妈熊扑到地上磕到了脑袋。
我是真不知道我哥到底为什么对妈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可能越得不到越想要。
我抱着我哥的脑袋,感受到泪水湿润了衣服,清了清嗓子夹着声线:“小宝,怎么啦?跟妈妈说说。”
我哥抽抽嗒嗒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蹭着我:“妈妈,你从来没喊过我小宝,能不能再来一次?”
我干脆一次性给我哥听个爽,揉着我哥的脑袋:“小宝小宝小宝。”
我哥脸上浮现了红晕,我猜是激动的。
我哥摇摇脑袋,嘴里自己念叨:“真的不是做梦吗?”
还行,没醉的太离谱,还知道怀疑是不是做梦。
“哪是做梦。妈疼小宝,天经地义的事。”我疼我哥才是没头没尾的天经地义,反正我哥都迷糊了,我陪着他做一场梦也行,“跟妈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我哥这回肯开口了,竹筒倒豆子劈里啪啦。
醉了酒的人说话没条理,想到一出说一出,从东说到西又绕了个圈到南北逛一趟。为难我捋了好半天才弄清楚我哥到底因为啥。
我哥毕业的时候已经有了份不错的工作,实习的时候找的,朝九晚五带双休,工资中等挺不错。
就是我哥不会说话得罪了领导,给我哥使绊子。一次两次还好,架不住次数多,我哥脑袋一热辞职了。
头两个月还好,第三个月工作还没找到,消费水平下降了。我哥的女朋友第一个受不了,大吵一架以后小吵不断,分了。
我哥铁了心要证明自己,到处找工作,不肯去比之前那个差的,觉得降身价。
然后没钱回来了。
今天看见我拿钱,心里受刺激了,觉得我留着长发又没人管肯定是变成小混混了怕我干了什么事。
我一时语噎。
我觉得我看起来顶多像个忧郁的文艺少年,怎么就留长发跳到小混混了。
“妈,我早该回来的。我就是觉得,清河比我强,用不上我照顾。”我哥哭累了,靠在我怀里比我还高一个头,眼皮耷拉着认错似的,“我就是跟他赌气,结果他一个电话都没有。四年,我等了四年。”
我没想到是这样,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确实,我哥这么敏感的人我该主动的。我还以为我哥真讨厌我。
以后我还是长个嘴,什么事先说了再说。
我哥说着说着又哭了:“四年一个电话都没有,你不要我,爸不要我,弟弟也不要我。”
我看我哥的眼皮肿的吓人,不能再哭了,不然明天起来又像高中一样痛了。
“谁都可能不要你,我绝对不会。”我举起三根手指抵着太阳穴发誓,月光下和我哥的眼睛对视。
“为什么,”我哥愣愣地看着我,从脑子里扒了套逻辑关系出来,“因为你是我妈吗?”
妈长妈短的,我听着烦,也不想拿我哥妈妈的身份发誓。
反正跟醉鬼讲煽情的也听不懂,我把我哥的手扒过来,用我的小拇指勾上我哥的小拇指:“宋清河永远不会主动不要宋星梦,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
我拉长了调子,张开双臂把我哥抱进怀里。比小时候长多了的臂膀终于可以整个的环绕我哥:“小狗。”
“你不是我妈?”我哥还在想妈。
我脑门都要长黑线了,我哪点比不上妈妈了。
我强行把重点扭回去:“你是不是觉得爸爸妈妈弟弟都不要你?”
我哥点头,戳到痛点眼睛一眨又要哭。
我打了个响指,抱紧我哥,抬头看着我哥融着月光的眼睛:“不要你的人不会拥抱你,看看我是谁,哥哥。”
月亮在泪水中凝结成珍珠滑下脸颊,一个飘摇的孩子有了故乡——此心安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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