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在看她。琳琅掀开眼皮和他对视,从那双深邃沉静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那个影子站在医院大门口,左顾右盼,甚至还踮起了脚尖四下张望。她在等一个人,在等一个她已经等了很多年的人,她以为他会如约到来,可是她等了好久好久,他还是没有出现。“你说你会来找我,其实我心里是期盼的。”琳琅攥着衣摆的那双手越发用力,手指都已经发白了,她的肩膀在微微颤着,她对程时宁说:“但我不敢,我就是你说的那样,什么都想要,想要得到你,又想成为爸妈心中的乖女儿。可是要得到你,就没有道德廉耻,爸妈知道了一定会责怪我。我已经知道我和爸妈没有血缘关系了,所以我害怕,怕自己要是达不到他们的期许,他们就不要我,那样,我就没有家了。”琳琅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干净明亮,似乎又回到她小时候那般无邪,而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让程时宁心痛至极。 我可以做主他张开双臂想抱她,琳琅没有配合,她悄然往后退了半步,嘴里继续说着:“可是我又想,我本来就不是爸妈的女儿,本来,我也没有家……所以我还是要你吧,爸妈不是真的,你总是真的。那天晚上,我要是早点出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车祸,我好难过,好难过,我不敢去看你,一眼都不敢。你就住在我们隔壁那栋楼里,可我一次都没去看过你,我害怕得要命,我怕你突然就这么没了,那我是不是就成了杀人凶手。人家都说,谎言重复一千遍就会变成真的了,所以我每天都告诉自己,不是我,不关我的事。后来,就好像真的跟我没关系了。可是现在我看到你,还是回想起来啊,每见你一次,我心里的另外一个人都会提醒我,当年就是我害你的,都是我害的……”“琳琅!”程时宁上前不由分说把她拉到怀里,她那些自责和曾经的假象,他再也听不下去了,“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听着琳琅,我出事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是我……”“听话,不要再为难自己。”他把她拉过去坐好,双手按着她的肩膀,“今天下午你告诉我,说你有去找我的时候,知道我有多高兴吗?不管我们错过多少年,当我知道你去等了我的时候,我就觉得曾经有过的绝望都已经不值得一提了。琳琅,我去找你之前是想好要跟你求婚的,我订好了戒指,想着只要你答应我,我也不想再等了,我们立刻就在伦敦举行婚礼。国内的长辈参加不了也没有关系,我叫了当地的朋友,连教堂和婚礼都布置好了,就等你点头了。我等你的时候,设计师给我打来电话,说工作人员已经把戒指送到了我家里,我着急拿过来给你求婚,所以等你的中途回了家一趟,等我再赶回来的时候,撞上了一辆逆行的货车。琳琅,真的与你无关,你不要再自责了,是我自己,是我比较倒霉没能赶回去见你。”他坐下来,再次拥住琳琅:“可我也觉得自己是幸运的,那天晚上喝醉了赖在你家,结果我看到了cas说的那个日记本。琳琅,我特别开心,真的现在每次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开心,你写了好多我的名字,可能在我意识到自己很爱你之前,你已经在爱我了,所以以前经历的那些苦痛,都是值得的。”琳琅在他怀里眨一眨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她哽咽着,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她说:“我想当医生,程时宁,我很想当医生。”“可以的,一定可以。”程时宁眼尾绯红,抱着她的脑袋,在她鬓边亲了一下又一下,“会好的,等你好起来了就能继续当医生,我们琳琅是最好的心内科医生。”这晚上,程时宁守着琳琅吃了半碗馄饨,然后守着她安然入睡。大半夜的,他给人家李主任打电话:“她这种情况,暂时是不能回工作岗位了是吗?”“按照规定确实是不能回去,就算老谭暂时给压下来了,院长那边迟早也会知道的。”李主任问他,“要不你亲自去找一下院长?”程时宁说:“我去找他做什么,正好我也想让琳琅休息一阵。”主要还是得好好看病,时不时地犯一下早晚出事,程时宁现在明白能治好琳琅的,除了他,就是琳琅自己。挂了电话,回过头去看琳琅,她已经在床上翻了个身,看样子睡得挺沉。程时宁陪她到早上,就那么靠在沙发上睡了几个小时。早上琳琅还在睡觉的时候,谭主任过来了。这位程公子谭主任也听李主任提过好多次了,私底下还是第一次见面。他五十来岁了,搞不清楚这些年轻人的感情,不过过来人一看就看得出来他和琳琅确实是不一般。他就跟程时宁说实话了:“是这么个情况,昨晚我和院长商量了一下,琳琅现在的情况,继续工作是没问题的,主要还是看她自己,如果她觉得修养一段时间比较好,那就听她的。”程时宁点点头,说谢谢谭主任。谭主任问:“那她家人的意思呢?”程时宁:“我就是她的家人,我可以做主,暂时先休假吧,她身体确实不太好。”谭主任摘下眼镜擦了擦,“也可以。”擦干净镜片之后再次戴上,谭主任对程时宁说:“那就好好养身体,什么时候回来都行。”转身出去的时候心里头骂得要死。他们科室正缺人,昨晚是冒着被院长批的风险去商量让琳琅继续回去工作这件事的,结果这程大公子倒好,一句话让他一晚上的努力白费了,骂也白挨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比起院长,这位更开罪不起,他们博宇集团可是给医院捐赠了半栋实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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