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之人冷冷吐出两字:“避让。”驾四为亲王规格,于车驾的礼制上,普天之下,唯有天子驾六,故太子亦遵从驾四之礼,天子及冠的儿子有三位,留在建邺城的则是七大王与太子。得到吩咐,驭夫赶紧避让。只是这辆驾四的车驾却在一旁停下,里面的人开口询问:“车内可是林内哦该改口了,林廷尉?”被算计的人,心里自然不会多痛快。林业绥付之一笑:“臣拜见七大王,只是臣的伤尚未好全,不敢下去冲撞大王的车驾,还望大王见谅。”李毓知道天子刚才召见过这人,虽然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是日后天子面前很有可能会有这位林廷尉的一席之地。他笑然,吩咐王邸驭夫:“让林廷尉的车驾先行。”林府的驭夫却犯了难,这是以下犯上。车内家主也未曾开口说话,直至一句“多谢七大王”从车舆内传出,驭夫才敢驶着车驾先行。他既要施恩,自己便受着。日入时分,童官从万年县回到建邺城,在长乐巷道里,几个奴仆从淄车上面把铜鉴抬下来,刚想要抬去西边的屋舍,就看见他们家主归家。他赶紧去车旁回禀:“家主,桑葚刚才已经带回来,但是不知道家主要多少,所以只拿来一铜鉴,剩下的,我已经那边的奴仆过几天再送来。”林业绥出车舆,侧目扫去,淡淡嗯了声:“先叫人送回你们女君那里。”【作者有话说】 谁嫌弃谁日入时分, 正是金乌西沉的时候。庭院里面竹影斑驳,花影间错。谢宝因忙完手里面的事情,闲下来抬头看去, 只看见本来说要做些鞋袜的玉藻坐在胡床上, 脑袋靠着门睡了起来。这二十来日,也是辛苦了她。夜间自己稍微发出一些动静,就能惊得她马上爬起来,手脚麻利的拿来器皿和湿帕,不管说了多少次自己只是翻个身。现在金乌的余热还没有散去, 竟然就那么睡过去。无奈叹出口气,谢宝因放下竹简, 撑着凭几从坐席上起身,随后走到屋舍外面,用纨扇为这昏睡的人轻轻扇出凉风。感觉丝丝清凉落在身上的玉藻以为是梦里那条山中潺潺流动的小溪带来的,抿着嘴又熟睡过去。没一会儿, 她听见鸟鸣声,双眼立马就睁开,用手揉了揉眼睛, 抹掉嘴角的口水后, 迷迷瞪瞪地从胡床站起,走到屋檐下面去看, 发现是有只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山雀竟然想要在檐下筑巢。她赶紧下跑去庭院里,拿过一根高杆, 动手举起驱赶。无意中被她打了下手背的谢宝因也走到屋檐下面, 抬头看那只山雀重新飞走。去年冬天南渡的燕雀已经赶在天气暖和的时候又飞了回来, 径直飞入檐下筑巢, 经常会使得屋舍不干净, 声音也扰人清净。只要是家里有几个奴仆,都会命其驱赶。谢宝因轻摇团扇,嘱咐一句:“去把占风铎拿来挂在这里,既能够知风,也能赶走这些燕雀。”玉藻听见,恍然大悟的跑去找来,悬挂在屋舍外面,这些碎玉片连缀在一起,有风就会响,一响边能吓走那些燕雀。悬好后,她看见女子手背上有红痕,这才记得前面醒来的时候,自己好像是打到了什么,脚下内疚的走过去:“我去给女君拿些能用的药膏来。”谢宝因看了眼手,顺势把纨扇递给她,又从侍女那里拿过鸟食,微微昂首,喂着鹦鹉,对那些话一笑置之:“我没什么事。”主仆二人还在说这话,庭院外面忽然响起阵阵重叠起来的脚步声。玉藻绕过女子,刚要去一看究竟,又猛地停在原地,只见家主身边的那个奴仆招呼着两个人抬了铜鉴进来。奴仆均先行过礼:“女君。”谢宝因拿镊子夹了些粟米,闻声看去,微蹙眉:“这些是什么”童官低着头,让人打开盖子,供女子审看,然后恭敬答道:“家主命我去万年县带回来的桑葚。”谢宝因认真看着,这个铜鉴虽然大,但是为了保鲜不烂,需要在最外围填充上棉花,随后就是还在散着白雾的冰块,只有中间那个深腹大盘里装着的是桑葚。她昨日嘴中无味,不知为什么突然惦记起这口酸甜来,于是随意说了句思忖半响,她把手里的鸟食递给旁边的侍女,接过纨扇,徐步走到庭前的台阶上站着,正想要开口询问男子的行踪,然后想起日正时分王氏说的那句,有些不自然的问道:“你们家主还没有从宫里回来?”“家主回来就去了书斋,嘱咐我先给女君把这些送来。”童官想起男子的话,生怕自己漏掉哪句没有说,在脑子里仔细想了想,才敢开口,“家主说等下就回来陪女君用晚食。”谢宝因颔首不语。他们这些奴仆不好在这里多待,见女君已经没有话要问,童官和另外两个奴仆连忙转身离开。林业绥没有在书斋待多久,夜色变深的时候回来,沿着廊庑走到居室外面,刚迈步进去就看见女子跽坐在床足只比着地的席垫稍高一些,仅供一人坐的坐榻上面,她拢着红色暗纹的交衽上襦,下面是茶白破裙。破裙散开,遮住玉足,膝上放着漆盘,指尖绕着各色丝线,她面前长方的几案上面,还摆着两个三足的果盘。一盘金银花盘配翠绿青梅。一盘荷叶卷边盘配紫色泛黑的桑葚。女子察觉到光线被遮挡,抬头来看,耳上的明月珰轻微晃动,虽然被男子的黑影笼罩着,但是明眸仍旧还带着亮。她停下绕线的手,垂落在膝上:“郎君。”
男子鼻音上扬,轻轻应了声。谢宝因把缠绕在指尖的丝线放下,想要起身:“我去嘱咐疱屋的仆妇。”见女子越来越急切,林业绥阔步走过去,在她旁边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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