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只说,“您等我会儿。”说罢,人就低头出了灶屋。宋慧娟瞧着人快步走进屋,又回来,一进来坐下就递给她一个纸袋子,“您拿着。”“啥?”宋慧娟没接下。“这半年的工资,”陈明守连口儿都没打开,直接放到他娘手里。“娘手里有钱,你拿着自己花,在外头不比在家里,用钱的地方多,”宋慧娟塞到他口袋里,“瞧着又瘦了,外头的饭吃不惯?”“吃得惯,”陈明守没再坚持,他知道他娘手里有钱,但这是他自己攒的,是专给他娘用的,即使这会儿他娘不肯要,那他临走前也是得留给她的,“外头也不花啥钱,吃住有单位管。”“那也得攒点了,要是遇见合适的女娃娃了,得花点钱给人家买点东西哩,”宋慧娟终于说起了正事。但陈明守一句话就听明白了,他倒不像这个年龄的男娃提起这样的事会害羞,反而笑着说,“明宁说的那是玩笑话儿,我还没想过哩。”
“也得想想了,”宋慧娟摇头,她早先听陈庚望的意思就不大赞同,要是非得搞出点名堂在成家,陈家沟这一个两个正当龄的娃娃们都成不了家。“再不想等啥时候了?”宋慧娟虽说不想催他,可至少这事他心里得有数,“要是跟你二舅舅那样,娘头发都得愁白了。”“那不至于,”陈明守也知道他娘的忧虑,“再过两年,好歹等工作稳定了,我心里有数。”“成,”宋慧娟知道他心里的打算就不着急了,“你只要自己心里有数就成。”几句话的事,只要陈明守这边拿定了主意,只要不是像老二那样拖到三十多,再等二年也不算晚,陈家沟这边她就能先应付过去。了了这一桩心事,宋慧娟便一心开始准备过年了。翻过年,连明安也二十了,照理说也正是说亲事的年岁,但因着她还在读书也不是时候,便也不会有人来给她说亲事。几个孩子越来越大,连小明宁也不要宋慧娟看着洗漱了,跟着她大姐自己洗干净就跑进了西屋,打今年上了学,小明宁就自己一个人在西屋睡了。宋慧娟忙完灶屋里的活儿,也有空闲能坐下歇会儿,手里的针线活儿也不急,陈明守打南定回来给这几个弟弟妹妹都买了身春天的新衣裳,宋慧娟打忙完了地里的活儿,就开始弹棉花,选料子。今年地里的收成好,收的棉花也还过得去,今年除了要单给老二今年添的女娃娃做几身小衣裳,便再给老宋头做一身,老三家里那个会跑会跳的再做一身,至于老大家里那俩就不用她再做了。宋慧娟缝着手上的小衣裳,尖尖的针一下子戳破了她的指头,宋慧娟猛然想起明安说的那几句话,她这一辈子不是为儿女就是兄弟,似乎从没为过她自己。宋慧娟低头擦了指头上冒出来的那两滴血,看着手里的针线有些恍惚,她不是不明白明安的话,可她做不到,已经深陷其中的人想要逃离出来谈何容易,更何况这些都是她心甘情愿的,为了他们她心甘情愿。她,只是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再走一回她的老路,她知道这条路走得有多么不容易,打掉了牙还要往肚子里咽的滋味不好受。人都说人活一辈子,难得糊涂。上辈子多少事陈庚望瞒着自己就那么稀里糊涂过完了一辈子,这一世她对这许多事仍是糊里糊涂,她不愿再争论那些可有可无的事儿,也不愿意把自己的时间都浪费到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可她不希望自己的几个孩子也这么过一辈子,糊涂也得要人自己愿意,怎么活要他们自己选,不该是被他人强压着头迫于无奈不得不糊涂的。宋慧娟不知她这个几孩子以后的路好不好走,可她就知道一条,无论如何也比上辈子那样的境遇好,说到底只要他们兄妹几个能平平安安的便是最好的。这一条是最紧要的,宋慧娟定了心,重新捡起了针线,埋头继续做着活儿。但坐在长桌前的男人手里的报纸却没翻动一页,明安的那几句话搅动了这个已经人到中年的男人的心,他一直以来给自己编造的谎言如今被人轻而易举戳破了。看着坐在床边坐针线活的妇人,陈庚望原本不安稳的心此时又得以恢复平静,她这一辈子都是他的人。百年后,那张墓碑上提的字也是陈宋氏,也只能如此,只会如此。过完年开了春儿,身上的棉袄脱下,刚换上单衣褂子下了地,乡里就来了人,大队里来人喊走了陈庚望。宋慧娟这时正在自留地里除草,不拘是她一个人,一开了春儿家家户户就都扛着锄头下了地开始干活,土地分到自己手里,收多少粮就看个人的本事了。过了会儿,就来人招呼了,“赶紧回家收拾收拾,乡里来人要给咱们照身份证哩!”这话一出,趴在地头玩耍的小娃娃就问,“啥是身份证哩?”“这,我又没见过,”来通知的人也不知道,还是半路上遇见庚强被打发了过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身份证是个啥。正好陈庚强这会儿过来了,但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只好伸出粗大的手胡乱比划着,“就是一张纸,也不对,像纸,比纸硬点,上头写着名字,还有照片哩,庚望说都赶紧回去洗洗脸,换身整齐的衣裳,每家可都带着孩子去。”“春凤家里那个小毛头也去?”有妇人拿着铲子故意问。春凤家里的小毛头才生下来还不满三月,这妇人一问,整片地里的人就都笑出了声。“那去了有啥用,过了六岁才能拍,”来通知的人有些不耐烦,转头就要走。又有妇人问,“也不说去哪儿?”陈庚强不比这年轻人,笑着玩笑道,“咋还不知道?还是咱们的老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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