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云旗看起来像逼事特别多的,但其实没那么讲究,很多年前高沛第一次跟他吃路边烧烤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他还以为容云旗会受不了那个环境,甚至不怀好意地期待他忍无可忍一走了之,但容云旗把衬衫袖子一挽,从头到尾一点嫌弃的表情都没有。
就和现在一样。
容云旗一只手揣兜里,拿另一只手端杯子喝水,水是茶水,茶是几块钱论斤称的不知名干巴树叶子,颜色很深,但不苦,也没有茶味,啥味都没有。一般来讲这种情况就算不饿也多少得吃点,显得有陪伴感和参与感,但陪吃的只有陈颂。
两天没吃正经东西,还挥霍着飙红电量扇了发球机一晚上的大嘴巴子,高沛饿得都快辟谷成仙儿了,从上菜就埋头苦吃,来什么啃什么。第一串就上主食,陈颂一声哎还没出口,高沛已经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唰唰啃掉了烤面包的一半。
“?”他给了陈颂一个眼神。
陈颂:“可怜的娃,没事,吃吧。”
孩子看起来也不太需要陪伴感,陈颂放下签子缓缓退出,转而陪容云旗喝没味儿茶水,一边看高沛干饭一边谴责容云旗:“你都不给人家饭吃吗?”
“他今年十八,不是八岁。一个有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男性捡捡垃圾都比别人活得久,他能差点把自己饿死在街头,也是一种本事。”
高沛腾不出嘴来,用眼神和手势表达了态度。
低矮的不锈钢桌子底下放不开容云旗的腿,他稍微伸开,脚尖抵着对面的桌脚。高沛暗自蓄力飞起一脚,不料角度没找好,一半踹在桌脚,疼得面目扭曲,差点噎住。
陈颂给他杯子里又添了水:“慢点慢点。”
顺下这一口,排山倒海的饥饿感终于有所缓解,高沛幽幽地说:“我已经很久没吃过烧烤了。”
竞技体育需要控制饮食并且禁止外食,高沛虽然没打算走职业运动员这条路,但基本按运动员的要求来,烧烤这种东西属于严重违禁食物,上一次吃还是在上次。
但不得不说高油高盐高热量调料不要命放的卫生程度不明的肉类,确实能给一个饥肠辘辘的大小伙子带来充满负罪感的简单快乐。
陈颂却理解错了,看容云旗的目光更加谴责:孩子连吃顿烧烤的钱都没有,你还说没克扣他!
容云旗视若无睹。
填饱肚子,是时候来算一下账了。
高沛瞄了一眼抱着胳膊冷着脸的阎王爷,难得觉得有点心虚。
阎王爷放下胳膊:“我去结账。”
陈颂把他拉下来,自己站起来:“我去呗,你跟孩子聊聊。”
临走前还拍拍他肩膀,劝道:“好好说话,别呛。”
他们两个关系应当还不错,不然容云旗不会那么随意地让他去买单。高沛有点意外,在他的印象里容云旗就没跟谁好过,他以为陈颂在容云旗那儿只是一个同乡加持的熟人,没想到两人的关系比他想的要好不少。
桌上只剩下两个人。
高沛数着签子,一边关注容云旗的呼吸频率,一边在心里盘算这得是多少运动量才能消耗掉的,还没数完,已经隐隐绝望起来。
容云旗开口了,语气还算平和:“为什么不回宿舍?”
“没有为什么,”高沛头也不抬,“不想住。”
容云旗:“那你想怎么样?”
高沛还是那句话:“我要退学!”
“理由。”
“学校太穷,宿舍太差,全是奇葩。”
容云旗笑了笑:“我给你出个主意,打电话给你妈哭一哭,用刚才在电话里跟我哭的那个腔调求她砸钱,把宿舍翻新一遍再给少爷你开个单人间怎么样?”
“废物,”明明是平视,容云旗的目光却那么高高在上,仿佛含着无尽的轻蔑与嘲讽,单薄的嘴唇一动,“除了听我的话老实混完本科出国,你还能有什么出息?”
椅子翻倒,砸在地上哐当一声,铁签子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高沛站着,盯容云旗的眼神像看仇人。
“坐下!”容云旗喝道。
他声音不大,从表情中却能轻易发现他烦躁的怒气。
“我警告你最后一遍,高沛,我的耐心有限。”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坐下。”
这个点还开门做生意的就没有怕事的,陈颂拦着膀大腰圆的光头老板,频频回头:“不不,不用拿菜刀,没有惹事的……哎你看,这不是把凳子扶起来了嘛!”
高沛人坐下了,偏着头不看他,浑身散发着逼良为娼的倔强,眼眶都要红了,想起容云旗刚才的嘲讽,又生生憋回去了。
容云旗倒没看出他要哭,想到刚刚通完电话的高雅君,到底还是没顺着脾气说更难听的话,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高沛不作声,像头装听不见的哈士奇。
容云旗一拍桌子:“说话!”
高沛哆嗦一下,转过头来瞪大眼睛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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