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日,祝瓷特意嘱托了老爷子在接风这天谢绝别的宾客,因此从竹篱缺口驶进院落时,也没瞧见别的车辆。一楼厨房边的小桌上,饭菜已经备得七七八八,全在蒸屉上保着温,都是极清淡的饮食:蜜桃烤肋排、红菇鱼片豆腐汤、竹竿笋炒海蛎和两碟白灼时蔬,还有罐旁边现摘的熟透油奈。夏季的傍晚霞光飞红,庭萱在极淡的花果香内同掌勺的老爷子打招呼,等最后道茶油蒸鹿茸菇出锅。祝瓷走近,拍拍她的肩,“想喝什么,糖渍杨梅气泡水、金桔百香果茶或者……”“我听说梅苑有自酿的米酒?”庭萱正四下打量,老爷子见此笑了两声,然后指向隔间,“是还有几坛,有些老朋友好这口,都快舀空了。”他拿下挂着的酒提子,递过来,“虽然只是自酿的,劲可不小!千万别贪杯。”祝瓷见庭萱顺势接过,愣了愣,“小萱……你还小。”庭萱拽过她往里走,“我就尝一口,倒是你,不想喝点儿酒吗?明天周末,今晚正好在家歇息。”“待会儿还要开车。”祝瓷任庭萱牵着她到处找启了坛口的酒缸,仍在劝道。“我有驾照。”这句说完,祝瓷突然站在原地呆住。庭萱已经蹲下身准备装酒,回头见她杵着不动,笑道:“近来你都忙,不知道很正常。”这的确是很正常。两个女儿都早慧,父母大有做甩手掌柜的意思,开年之后祝瓷从家里往返公司的次数激增,待在工作场所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但这不应当是她们逐渐疏远的理由,祝瓷想尽力腾出精力维系从前的亲密,但庭萱似乎一直试图回避交流和单独相处。祝家父母在养育上并不比从商付出更多,祝瓷心疼这个在外颠沛十几年才有机会重新体验家庭生活的妹妹,于是有意无意分担了一些监护人的职责。前些年的经营相当成功,庭萱同她要好,表现得足够依赖,从不排斥露出需要呵护的一面——而祝瓷十分享受这点。在高考前,祝瓷尚能宽慰自己,暂时的冷淡是因为学业繁重。庭萱是在任何事上都苛求自己的性子,因此她一直揣着失落耐心候着。转变好像是从楚漫回国开始的,莫名奇妙的志愿选择、交谈时的顾左言他,对一起旅行也兴致缺缺,不再告知生活动向……庭萱独自旅游的几天内,祝瓷每次挂断电话后都会怔愣一会儿,反思表达的关心是否过度,可是翻来覆去回想,都只是正常尺度的交流,何况她已经收敛了许多问话。庭萱盛了一小壶,提到祝瓷面前晃了晃,见人蹙眉不太开心,心底叹口气,主动牵过她的手,“就这么点儿,你尽可以放心喝,吃完我开车回家。”若是想演戏,庭萱自能做出亲密无间的样子,她也理不清自己的态度。面对祝瓷主动回避似乎是下意识的自保机制,免得乐不思蜀。
祝瓷自庭萱转身后一直盯着她,终于注意到了一瞬的情绪转换。撒娇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仰起头,睁大眼睛,捏着祝瓷的手指左右轻晃;开口的时候,膝盖会配合刻意伏低的身体姿势稍稍内扣。只是今天祝瓷看着余晖打在她显着瘦削了一点儿的脸侧,和额前反射出光点的发端,总觉得面前的人正面无表情地站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想看更多好书就到:p o 1 8 pa ny预留的方桌在二楼一角,靠近低矮的栏杆,正便于进餐时欣赏外边的庭院。老爷子是江南人,造院也遵循了苏式庭院的雅致:梅苑有粉墙黛瓦和小桥流水,栏杆外就是一方池塘。祝瓷坐在对侧,庭萱在斟酒,只替自己倒了一点儿,将将铺满杯底,在对面人无奈的注视下伸出舌尖舔舐。不谈话的时候,身上的壳好像才会收起来,祝瓷压下想问的话,接过酒壶,满上七八分,啜饮几口后,又开始介绍菜品了。“这是正当季的古田水蜜桃,清香馥郁,肋排只用了盐麹腌制,保留本位的同时还能缩短烤制时间……快尝一口。”其实方才在楼下,祝瓷去拿果子时,老爷子已经逐个介绍完毕,特意提点“都是你姐姐亲自安排的,说你旅途劳累,难得吃上好饭,所有菜品需得营养丰富,切忌油腻辛辣”。但庭萱没打断她,还是等着祝瓷伸出纤细的手腕,拈着长筷替她逐一夹食。几乎一餐无话。等祝瓷咽下最后一口米酒,天色已经暗了。庭萱起身,简单整理完着装,回头才发现她还坐在木椅上,望着窗外池塘里的游鱼出神。早几次家宴时庭萱就发现,她的酒量实在欠佳,也难怪成日在书房饮茶。今日的自酿米酒不算多,但或许真像老爷子所说的那样后劲悠长,到了快离开时,祝瓷的双腮才浮上酡色。“回家?”祝瓷这才转头看向凑近的人,“在看锦鲤,走吧。”庭萱有些犹豫要不要搀扶她,祝瓷没有要求帮忙,但动作相较来时,显着迟缓了许多,方才对视的眼神也湿漉漉的,还一样清润,只是像多了汪水。“要扶你吗?”祝瓷顿了顿,继续往前走,“我可没醉。”——温柔姐1……哈特软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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