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谭枳明确实比她更适合当小麓的老师。叶明薇慢吞吞地想。她的睡意来得很快,喉间忽而涌起一股痒意,她想要咳嗽,又生生压下。那双苍白的手揪着被子,终于掩盖了下来。她弓着背,往被子里蜷了蜷。脉脉的钢琴声中,叶明薇沉沉睡去。江麓在钢琴前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他步子很轻,走到了门扉半掩的卧室外。叶明薇侧卧着,被子微微隆起,像一座小而安全的堡垒。“妈妈,晚安。”江麓抬手,熄灭了客厅里温暖的灯光。“江太太已经睡下了吗?”护士长等在门外,说话的声音也压得很轻。“是。”江麓将门合上,“今天麻烦您等到现在了。”“这是我的工作。”护士长笑得很熨帖,又引着江麓下楼了。餐厅的夜宵都是榕里古镇上的小吃,老纪把夜宵都给尝了个遍,这会儿满足得不行,等江麓见到他的时候,他手里还提了两个打包盒。“嘿嘿,想拿回家给我老婆尝尝,我俩一直没啥时间来古镇里玩。”老纪的儿子也是高三,家里天天鸡飞狗跳,他妻子索性辞了工作全职陪读这一年。“不过,等明年就好咯。”一想到自家的混小子即将高中毕业,老纪就觉得分外解脱。明年。江麓微怔,心中一瞬生出惋惜,但很快又化作释然。分别无可避免,人都是往前走的,谁都不例外,而且这三年,正如他和叶明薇所说的——很好。山中已是一片深静的幽暗,唯有路灯沿着山道,一盏又一盏的亮着。驶离榕谷,出口的保安敬职敬责,在亭下目送连号车牌的离开。古镇里,夜游的人群也早就离去,灯火明明暗暗,引擎声呼啸,江麓抬头,隔着车窗看到了一轮月亮。临近十五,月亮的轮廓渐渐饱满了起来。江麓的心中忽而一动。他还欠商泊云一张照片。点开相册,时间最近的,仍然是隔着舷窗拍下的那一张。从京市回来、在栾江剧场外见到商泊云之后,及至这一天结束,江麓发觉自己终于获得了奇异的安宁。梦中纷繁的混乱也已经远去,他可以将梦和现实分离,所以不必再心虚的遮掩。“商熊猫,跑快点儿。”商泊云手里的牵引绳被拉得老长,不想锻炼的商熊猫则在后头发犟。
特别关心的提示突然音响了起来,商泊云停下脚步。商熊猫以为是自己耍赖得逞,当即摇着尾巴,慢悠悠踱步向前。照片里,隔着白色的舷窗,幽蓝的夜空中,高悬着一道弯弓似的月亮,【未来老婆】:“你看,商泊云。”【未来老婆】:“这是那天晚上,我经过的月亮。”“可真舍得让我等, 今儿都七号了。”商泊云嘴上抱怨,然而眼角眉梢,笑意不受控制地漫了上来。一种纯然的喜悦在心里游荡, 这种情绪在突兀地收到这张照片之后, 毫无征兆地涌出。商泊云是种很直白的生物,通常并不使用委婉的修辞表达感受。但就在这一刻, 他有些矫情地觉得, 月亮同时照到了他和江麓的身上。商熊猫终于慢悠悠地踱步到商泊云的身旁。小狗为什么要锻炼呢?小狗没有抱抱就已经很凄凉了。商熊猫如是想。它停在商泊云的旁边,示意自己的主人, 现在可以继续一起走了。但是小狗眼睁睁看着商泊云蹲了下来,半捂着脸。“嗷?”为什么不走?秋夜的风很凉, 白日的热意早就褪得干干净净。商泊云第一次体验到面部急剧升温,热意糊满了掌心。靠……被十七岁的江麓撩到了。发出去的照片迟迟没有得到回复,江麓也没多想, 商泊云这个点, 不是在做题就是在夜跑。领航员将要驶入和光山苑的时候,消息提示音终于响了起来。江麓低头, 盯着屏幕看了几秒, 蓦地笑了。“说我小气,你不是也一样吗?”聊天气泡里, 商泊云很臭屁地重复了江麓上次的回答——“早点回家。”国庆一过,长洲的天气又热了起来, 秋天的温度反复无常, 时不时燥得和夏天一样。“月考已经结束了, 又到了大家期待已久地换座位环节。”周一的班会课上, 叶凝笑得很和蔼,一副老式的厚圆框眼镜衬得这张旧画报似的脸更加亲切。“这次还是老规矩, 前面的人往后坐,后面的人往前坐,个别实在太过高大的同学只能继续坐得比较偏后了。”叶凝拉开黑板,液晶屏露了出来。屏幕上,弹出了新鲜出炉的座次表。“国庆前,有自己想法的同学也都和我提交了小纸条,能满足的老师基本上都满足了。”“至于什么谁想和谁坐一起。”叶凝扫视了一圈教室里这些青春活力的面孔,“双向奔赴的,老师当然成全,剃头担子一头热的同学,就只能抱歉了。”教室里瞬间响起了起哄声,有好事者以八卦的眼神打量着班上那些关系暧昧的同学。
18PO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