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原野和山丘,到处是成片的嫩绿,隐伏于丘陵中的凤凰村,笼罩在大片的云层之下,太阳偶尔从云缝里射出,形成一束耀眼的光柱,沙河水哗啦啦地从村前流过,光柱投映在水面上,明晃晃地耀人眼目。凤凰村是个大村,坐落在临城以西一百二十里的一片丘陵地上,村民约四五百人,从事的行业五花八门。其地理位置十分便利,一条沙河紧傍村子,横贯东西十几个村镇,东有直达临城的官道,西通国民党军的地盘大王镇,南边又同高平县相邻,北面五十里以外就是山区。村头有座岗子,是方圆十几里唯一的制高点,叫做铁帽山。孟占山一眼就相中了此地。在他看来,此地依山傍水,进可攻退可守,是一块理想的风水宝地。……枪响之前,孟占山正在开会,人高马大的他懒洋洋的靠在太师椅上,身着一套半新不旧的军装,桌上放着二十响,手里擎着烟,一双鹰眼带着侵略性,明明只是一扫,就让人脸上挂起狂风。单出来发展已经有个把月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用早起,不用上政治课,甚至不用没完没了的操练。他不大喜欢那种枯燥的军营生活,每天除了操练还是操练,连吃饭、睡觉都要统一行动,每打一仗都要听从安排,一切行动都得听指挥,实在是让他难以适应。按他的意思,部队可以练,但不能老练,太疲劳了容易让战士们心生厌倦。好部队都是打出来的,百炼不如一战,也不一定非要打正规战,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也行。以前想法很多,可总难实现,所以他特别期待那种全权的指挥权。现在上级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他感激不尽。上级是了解他的,对他寄予了厚望,他想,就冲这,他也得弄出些名堂来,好报答上级的知遇之恩!现在独处一隅,全凭自己说了算,他终于可以甩开膀子大干了,那种痛快感觉简直前所未有,用于大学问的话来说就是:“海阔任鱼游,天高任鸟飞。”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山高皇帝远,谁耐老子何?”人少不要紧,枪少也不要紧,只要有指挥权,他就能大干一场。现在他倒是很喜欢开会,以前是听别人讲,犯困,现在是自己讲,精神无比。也不用打腹稿,张嘴就来,就像今天这样,一条一条,滔滔不绝,还条理分明,眉飞色舞,简直是头头是道。“同志们!……现下呢,咱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断奶孩子,全体人员,打我开始,都得端正态度,怎么端正,要放下正规军的架子,就当自己是……是什么呢?……嗯,就当自己是啸聚山林的土匪……哈哈,土匪是咋活的?干得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干得不好,就喝西北风!他奶奶的,凭啥他鬼子汉奸喝酒吃肉,咱就得喝西北风?咱也得喝酒吃肉,鬼子汉奸有的,咱也得有,没有怎么办?抢他娘的!……大伙就是我的四梁八柱,就是我的诸葛亮,今天呢,大伙就畅所欲言,怎么扩大队伍,怎么搞武器,随便说!谁要是有好点子,老子奖励他十个玉米棒子!说错也没关系,老子不撸他的茄子皮。”战士们哄堂大笑。在他的煽动下,战士们蠢蠢欲动,院子里出现了热气腾腾的景象。“队长!”刘二猛首先站了起来。“其实,关于招兵的事那都不叫个事,关键是您不能太挑吃!……现在兵荒马乱,逃难的人很多,前一阵子咱们招兵的消息一散出去,陆陆续续的来了百十号人,可是您呢?嗨呀!这个挑啊!歪毛淘气不要,老兵油子不要,老弱病残也不要,乖乖,挑来挑去,能入您法眼的也就二十来人……听说啊,剩下的人都跑去周围投军了,现在的队伍多如牛毛,可没一个像您这样挑的!就跟挑媳妇似的,太认真了!”战士们又乐了。孟占山就有些恼,可一点也没表现出来,耐着性子解释道:“各位!你们跟我孟占山也处了很长时间了……你们为啥愿意跟我?因为我能打啊。我为什么能打?那是因为我有本事啊……可光有本事有什么用?我再有本事,手下的兵不能打,那也白搭!……知道我最看重什么嘛?我最看中人,有了人,没有枪可以有枪,没有地盘可以打出地盘……可是,这人不在多而在精啊,那些混吃混喝的,贪生怕死的,打起仗来一没心思往后躲的,老子一个都不要……要什么样的?要那些厚道的,淳朴的,能吃苦的,要那些实实在在的。不会打仗没关系,没啥经验也没关系,只要身体好,肯吃苦,守纪律,没臭毛病,在我孟占山手底下就有一号!”“队长!可您干吗对枪也那么挑呢?前一阵子咱也搞了些枪,可被您淘汰了一半,这又是为啥?”顺子不解地问。“为啥?……那要看看你们搞来的是啥!……
那淘汰的叫做单打一,那玩意,打的时候只能用手往膛里塞一颗子弹,打完了还得用手再把弹壳抠出来,麻烦不说,连个膛线都没有,打不准还容易伤着自己。打两发就卡壳,非得用铁丝或是柳条子通才行……各位!咱的子弹可金贵啊,每一颗子弹都是宝贝,每一颗子弹都应该消灭一个敌人,咱浪费不起啊!……我说,你好歹也搞支土压五,或是俄国的九连蹬,或是德国的水连珠,我保证奖你五发子弹,决不食言!”“哎呀!队长!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年头枪哪那么好搞啊?就那几支破枪也是费尽口舌,才从地方上动员出来的,还给了不少大洋呢!”二猛诉苦似的说。“嘿嘿……队长!我倒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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