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熹被他拉着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回头,乌珠一个人,缀在他们后边,看起来很可怜。
不知道为什么,赵熹想要为他辩驳,在那一瞬间他做了兄弟间的裁判,运用了自己私人的情感,他想乌珠就算再不对,宗望也不该把他放在营地里,任由他自生自灭,乌珠是孤独的,可怜的。
正如在金营里的他。
宗望的营帐也就到了,里面吵得热火朝天,宋朝昨天来押送珍宝的官员、金营中的侍卫,还有一个正在擦汗的张能,被金军将领团团围住质问。
见到赵熹来了,张能忽然大松了一口气:“大王!”
宗望一拍桌子:“张相公,话还没说完呢,你乱叫什么?”
张能又被吓得一哆嗦,宗望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九弟,你坐吧。”赵熹还没有坐,随后进来的乌珠已经自己找椅子大喇喇坐下,大家把他当成了透明人。
赵熹摇摇头:“我不坐。”
宗隽急了:“啊呀,九哥,你不坐干嘛?你坐呀!”
赵熹说:“二哥这样审问张相公,可见是把昨天的劫营事怪到了我们国家身上,既然这样,我和张相公都是有嫌疑的,张相公站着,我有什么可坐的?”
宗望笑了一下:“好吧,我倒是忘了,张相公是你们宋朝的重臣,我这样做没有礼节。你坐吧,张相公。”
张能虚虚挨了一个屁股边,赵熹在他旁边坐下,宗望道:“九弟,听你的意思,昨天劫营和你们宋朝没有关系?”
赵熹说:“二哥,你问我和张相公,我们怎么知道呢?我们两个来军中已经一个月了,朝中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一样被蒙在鼓中。只是我这样想,我皇帝陛下既然把我和张相公派到军中来,若贸然派人劫营,岂不是伤害了君臣之义、骨肉之亲吗?”
这队兵是不是宋朝派的,大家心里都清楚,宗望虽然有心放过宋朝,但也得借此讹钱,因而道:“那你倒说说,昨天那些人是哪里来的?要不要到外头去看看,他们带着的都是你们宋朝的旗帜!”
赵熹抿了抿唇,张能颤颤巍巍开口:“那个、那个,我朝皇帝陛下曾诏令、诏令勤王,也许是这些人不知道两国已经修好,凭借一腔忠勇,自行纠结袭营……额,有旗帜也不足为奇。但绝不是我们皇帝陛下的意思!”
宗望大怒道:“这些人是忠勇,我是什么,我是贼?”
你不是贼谁是啊!
赵熹出声道:“二哥息怒。咱们两国从前有海上之盟,万世不渝。奈何我朝中有奸臣童道夫、王甫等奸臣作祟,擅自招降张觉、违背盟约,又蒙蔽我爹爹。我爹爹引咎,禅位于我哥哥皇帝陛下,虽然现在已经将首恶诛杀,但到底是我们失信在先,二哥你率军而来,乃是正义之师,又愿意为天下百姓,同我国讲和修好,我国中上下,都煞蒙二哥恩德,怎么会率兵攻击,称二哥为贼?二哥仗义聪明,还请细想,这么多时日里,二哥你提的要求,我朝哪有不竭力应副的?为这队不知何来的乱兵,坏我们两朝修好之事,何必呢?”
宗望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点头道:“九弟,你说的很是,就是乱兵。但,乱兵,也是你们汉人,你们宋朝的兵!”
他转头对张能道:“张相公,就算昨天袭营不是出于你朝皇帝本意,但折我不少粮草兵马,使我大好女真男儿埋骨他乡,这事你们宋朝得负责。还有你们宋朝的李伯玉,听说他是管兵的——你觉得他还能再做你们宋朝的宰相吗?”
张能躬身应是:“那、那自然是不能的。”
“知道不能,就赶紧写信给你们皇帝陛下!至于怎么抚慰我们女真男儿的灵魂,你们宋朝看着办吧!”
“是、是……”
张能又开始擦汗,紫袍蹂躏的皱皱巴巴。
赵熹忽然开口道:“我听二哥昨天摔下马受伤,心里很着急,不知好了么?”
宗望提前得到了消息,在外面设埋伏,并没有告知赵熹。当然,来劫营的是他亲哥哥,自然也没必要告知,况且,他也尽到了义务,甚至还折损了人手。
“我倒是已经修养好了。”他说,“倒是你啊,九弟,昨天有没有被吓到?”
他本来就是一句客气的话,赵熹却说:“昨天,大兵忽然而到,喊打喊杀,我没了魂,差点晕过去。”
宗望“额”了一下:“那你要好好修养。”
赵熹垂下眼:“二哥,我害怕,想找个人一起住。”
宗望眯着眼,不懂他的意图,以为他要和张能一起:“你身份尊贵,还是在中心比较好,若有闪失,我以后怎么和你阿爹交代呢?”
赵熹已经自动忽略一些他奇怪的话:“我就在中心帐子里找个人一起住。”
宗望叹一口气道:“按我和你阿爹的情分来说,我应当应分照顾你,可我帐子里常有人来往,若出了什么事,你更加说不清了。”
宗隽站起来,很得意:“我来照顾九哥吧,我住得很近,而且,九哥和我讲故事玩儿。”
宗望看向赵熹:“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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