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一些发抖,“那天,我跟在他后面,他发现我了。”
史讷屛住了呼吸。
建炎十一年的最后一天,除夕夜,临安城下了一场雪。
那是赵瑗平生头一次见到雪,很薄很薄的一层,脚踩上去,白色就趋于透明。
赵瑗穿的很单薄,脚上是一双单鞋,身上也是寝衣,一看就知道是假装睡熟以后偷溜出来的,风雪吞走了他的声音:“杨相公!”
他拦在马车前呼喊,十二岁的少年有多大?赵瑗只记得那马很高。
杨佑掀起帘子:“羊哥?”他跳下马车,环顾四周:“这么冷的天怎么跑出来了?官家知道吗?”这却是废话了,他怎么看也不像是获得皇帝批准出宫的样子。
他要去抱赵瑗,赵瑗的一双鞋都湿透了,贴在脚上,脚踝僵住,泛着紫红。
可赵瑗没有让他抱,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杨佑爬上马车,掀开帘子。
马车里躺着一个男人,双目紧闭,赵瑗的脚没有感觉了,他扑在这个人身前,触摸一下他的鼻息,发现他还活着。
杨佑很快就追上来,要把赵瑗抱离这里:“我叫人送你回宫,这事情我不告诉官家,就当我没见过你。”
赵瑗喃喃道:“你要带他去哪里?”
杨佑说:“官家要我带他去哪里,我就带他去哪里。”
赵瑗说:“爹爹会后悔的……爹爹会后悔的!”
马踏在雪上,不安地晃动,车驾内并不平稳。
杨佑蹲下来,和成年人一样跟赵瑗对话:“羊哥,官家最不爱做的事情,就是后悔。”
快七年过去了,赵瑗的脚踝又开始僵硬、麻木,他没有告诉史讷那个惊天的秘密,只是说。
“如果最后登基的人是我,就代表官家后悔了。”
赵瑗走下座位,他和史讷正在密谈,因此门窗紧闭,屋子里也没有一个侍从,也许是空气长期不流通,赵瑗的心跳如擂鼓,脸上也泛起了一点闷红。
他打开了一扇门窗,新鲜潮湿的空气回旋进来,带有一股黏腻的花香,远方的树下,杏花如雨一样洒落。
他纠正史讷。
“杨佑并不是从元帅府开始陪伴官家的。官家在应天府登基以后,又向南巡幸扬州,他是那个时候才开始贴身保卫的。”
大雪掩埋了一个人的痕迹,所有人都知道他,但,所有人都沉默。
“在官家登基以前,保护他的人,是……”
好难说出口的名字,湛蓝的天,雪白的杏花,拂面不寒的微风,血泪混合的除夕夜,赵瑗在这个人和赵熹的陪伴下,拥有过一段最快乐的日子,即使这些日子很短暂,因为这个人总是不在临安城,他急匆匆地来,又走,像一阵风,吹向中原大地,吹过市井坊间,在吹过黄河的时候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传唱他的名字,所有人又闭口不言。
“是岳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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