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是地狱。
罪人走时,天雷地鸣同时发出声响。不知是哪方又违逆了天地道理。
「走了。」回了寝殿,天帝直接向着两个小朋友的睡房走去,拉开皇后房间旁耳室的门,果不其然看见囚牛正在里头,在那张他们无数次打滚的窄床上。
「……走了啊……」囚牛回过头,出乎尧流意料,囚牛没有哭,眼眶没有红肿也没有鼻音。
「尧流。」
「怎麽?」天帝走进小房间里,春秋平时都会打理整齐,他的私人用品很少,笔墨纸砚,几套衣物,就没了。
「夏家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囚牛问。
尧流面se一沉,轻轻摇头,「地狱。」他只能这样形容。
囚牛若有所思地点头。捧着一张被多次褶起的纸张,细心地读过千百回,尧流凑上去看,才发现那并不是什麽书信,而是谱。
「他每次都说我的人间不l不类,说要教我唱人间的曲子。」囚牛说,琥珀se的眼神几近疯魔。
眼前的谱子,谱子的主人,那个人间来的贫贱的人类。
他自己就是曲。
囚牛瞪着谱,他听得见声音,b起其他人都多太多,天河水声、尧流声音、春秋声音,不是他们说话的声音,而是从他们身上传出来的,属於他们自己的「声音」,那就像一首曲子,一人一生只一首。
天河杂沓、尧流暗cha0汹涌。
而春秋,他的曲子细缓漫长而强y,如同翻涌的云雾卷盖住了山林那样。无法抗拒无法预防,如同春秋说的人事无常。
——囚牛,不l不类也没有关系,你心头的人间,还有希望。
春秋每次都这样说,不想让他知道所谓人间。
而今他才看见了这首春秋谱的人间。
那音律与曲调,就跟他从春秋身上听来的如出一辙。
「他……」尧流看不懂谱,但是囚牛看得懂,他知道春秋不喜欢自己沙哑的嗓子,所以勉勉强强只奏琴。
囚牛曾问春秋,那麽人间的曲会是如何。
春秋总是摇摇头,要囚牛还是先听天上g0ng乐,说人间的曲子太过无奈,听了只剩空洞。
可他现在看了谱子,却只觉得这曲子就算唱尽了人世奈何,也唱不出春秋半点心绪。
「……囚牛,你在哭吗?」尧流看了眼h发少年,发现从来不哭的囚牛眼泪居然在眼眶里打转。
囚牛使劲摇头,他光看着谱就能想见奏出来的样子,他用力擦去不断涌出的眼泪,眼前被糊成一片,「我不哭。」
春秋没哭,他也不哭。
——人间没有眼泪,所有哭嚎,都是虚妄。
囚牛抹着止也止不住的眼泪,现在只想有个春秋来00他的脑袋,跟他说:「囚牛,别哭了,会哭坏眼睛。」
可惜如今,这天g0ng的春秋已经曲终了。
「尧流。」囚牛说,「我以往不知道我si撑着龙王储君的位置作什麽,只以为是为了我那些弟妹……可我现在明白了。」
「……囚牛?」尧流一愣,却只见天g0ng之内没了人。
隔日,囚牛失踪。
年轻的阎王亲临h泉水边。
「春秋。」阎如山已经是正牌地君了,十年会议结束之後,地界改朝换代,登基大典首次天界没有参与。
他听闻了鬼差传讯,说天界来的罪人不愿过桥,要向阎王殿请求莫问鬼差支援。
「如山,你过去吧。」已经退位的铜奏阎王当时也在场,知道了消息,「最近天g0ng动荡,尧流大概要哭了。」先是储君被迫入狱,再来是囚牛失踪,天g0ng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尧流应该忙的焦头烂额。
阎如山骨子里还是很听铜奏的话的,应了声,急匆匆带着身後的官差们赶往h泉水边。
那曾经是天g0ng储君的青年一身罪囚白衣,一见他们来,对着阎王微微颔首。
「你不过桥,我要怎麽保你?」阎如山的语气有些恳切,他与春秋虽然只见过几面,但终归是有几分情谊,尤其在他以为他们能同时在位之後又遭遇这些。
要是春秋来到阎王大殿,他一定会尽他所能保住他,在阎王殿内长住直到罪刑期满也没有关系,阎王殿养的起这麽个人。
春秋微愣,接着轻笑出声,「你们地狱不是讲求法理吗?」
「没事的。」阎如山急道,「我就是法理。」他心急,但是春秋不急。
「让我留在这里吧。」春秋轻声说道。
「为什麽——」
春秋微笑,「我答应过他,要是他哪天做错事了下地狱了,我会在地狱等他。」
鬼差们愣了愣。
只听着那沙哑的嗓音继续说着,「我会成为他在地狱的暖火。」
无可奈何,阎王允准。
从此後,奈何桥畔有了道纤长身影。每日临水而立,四百九十九年,久到大家,称他为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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