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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屿从上层的床铺下来,研究生宿舍算得上是老物件了,爬梯时就这么嘎吱响。
“为了体现科学研究的艰苦性。”
私下里,宿管阿姨是这样跟他说的,即使这样的理由十分牵强。
不过没点挫折无法形成对比,虽然条件落后,对于他这种在实验室泡了两个星期的人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通常是,一张床,一闭眼,闷头补觉睡一天。
主打一个保命要紧。
本科毕业那年,因为专业的局限性,同学中的大部分选择了转行。
从事的工作,不能说是专业对口,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有换个赛道搞金融、搞媒体、搞编程的,混得最好还得是去中学当生物老师,有口稳定的饭吃。
更多是到头来啥都没混出名堂的。
风屿算是其中比较幸运那批,保研本校,继续在生物科学的领域敲门。
他妈在村里逢人就说,儿子是块读书的料,有大学问,老师请着他继续深造呢。
知道什么叫深造嘛,就是……
没这么夸张。
风屿心里知道,自己从小就只会读书,只擅长读书,放出去跟别人竞争上岗资格,宛如与野狗抢食,毫无胜算。
的确是按教科书一般成长的书呆子,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一点。
四人寝由不同系各抓一个组成,看了他们的生活作息,才知道不是所有专业都像风屿这样两面煎熬。
不过因为人少,风屿尤其喜欢它的风平浪静,各人自扫门前雪。
祥和安宁,是跟往常一样普通的一天。
老旧的木质桌面上,超市满68元送的台历摆放得规规矩矩,那天是2022年2月22日。
天气:晴。
风屿接完水准备去阳台洗把脸,路过邻居的位置,驻足。
电脑正运行当下最热未来科幻背景的apg游戏,风扇的声音不小。
场景炫酷,光影交叠。
“哟大忙人,看哥的操作酷不酷?”电脑的主人从沉浸的画面中注意到身后的室友,将耳机摘下来递过去,“怎么样?要不要也来尝尝享乐主义的糖衣炮弹?”
书呆子还是:
病房内,屏幕上的生命曲线平稳,规律起伏。
房间足够宽敞,却只摆了一张床,显得简洁安静。如果仔细听,还能发现病床上患者浅浅的呼吸。
滴答声由上而下,渐渐扩散。
如水滴砸入湖面,不断泛起波纹,在脑海回荡。
声音清脆。
男孩阖上的睫毛如蝴蝶扑闪了一下翅膀,却没有睁眼。
风屿无声无息的,只觉得自己落入深潭一般,拼了命地往上挣扎,可整个身体就像是被绑上了石块,重重下坠。嘴鼻没入水底,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求救无门。
朦胧中眉头紧皱,哼出悲鸣。
思维重启的过程尤其缓慢,好比21世纪初的大头计算机,笨重迟钝,恨不得一掌下去,通过物理方式提升开机速度。
不过当混沌凝聚成一股,醒来都是迟早的事。
风屿依旧动弹不得,身体在迷茫中沉浮,沉重的眼皮将将掀开一条缝。
天花板。
白色。
眼珠子无精打采,也尽力左右观察一番,大概扫了周围的环境一眼。
根据视线推测,他应该是仰躺的姿势,不过仍然难以动弹。
但是额头上的剧痛却十分真实。
不太像死了。
他由衷庆幸醒来时不是在太平间的冷冻柜里,面对窒息再次经历绝望。
没有预料的,耳边骤然响起陌生又突兀的滴声——
好比病房的呼叫铃,不过招惹来的并非温柔美丽的护士姐姐,而是一对陌生男女,前后跨步进来。
不过几秒,风屿眼睁睁看着他们靠近。
女人抢先一步扑在床边,不动声色地占据先机。
“噢,诺维我的宝贝儿子,你终于醒过来了。”
风屿无法判断她的真情几分,不过看她声泪俱下,眼眸盈盈的模样,可以勉为其难地提高她的分数,“妈妈每天都祈祷,我的心肝一定不能有事,感谢真主丕拉,真的把你带回来了!”
女人的手很细腻,掌心传来微微的热度,绝不是在做梦。
风屿觉得自己应该再拍一下脑部的片子。
实在不行让这位女士去看看眼科。
她看起来最多就三十出头的年纪,怎么生出这么大一个儿子的?
噢,当然最好还包括床边的另一位,男士。
如果不是行动不便,风屿并不介意帮他俩一起挂个专家号。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关心两位陌生人的病情,而是……
“!”
风屿瞳孔紧缩,一时间顿住,虽然无法开口,心事却波澜壮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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