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累得几乎脱力,小九不死心地又劝:“相公,神仙大官就在屋里,他那么心疼你,你说说软话,让他救你一命罢!”你最会说情话了,不是么?每个男人都被你哄得神魂颠倒,你不是说天底下没有你搞定不了的男人么?怎么这回就像锯了嘴的葫芦呢。珠碧流下两行泪,磕磕绊绊道:“不,我太脏了……”这副模样很可笑,很恶心罢。他是那九天上无欲无求的神明,珠碧不敢玷污他。珠碧悲哀地心想,今日若是死在这里,便是他命里该绝。就是死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他抛弃自己。与其看见他厌恶嫌弃的眼神,不如死了算了。他已动了真心啊,若帝君不在身边,他还怎么在那虚伪薄情的南馆活下去呢?珠碧累极了,可体内熊熊燃烧着的火快要将他的魂魄都烧成灰了,他竭力地克制住神智,才能勉强吐出一句话来:“这样不行……扶我出去……”外头大雪纷飞,正是天寒地冻的时节。此时出去,那会要了人的命的。珠碧希望透彻心骨的冰雪能压制住体内横冲直撞的欲毒,除此之外,他没有一点办法。“你疯了吗?你会冻死的!”小九哪里肯答应他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破口大骂道:“你这又是何苦,他走了便走了,不知道相公的苦,强留他又有甚么用!”从来没有违逆过珠碧的他,竟也吼了出来。“你自己都说婊子无情,你不是最无情了么?现在这样忍着给谁看啊!难道他不要你了,你也不要自己的命了吗?”珠碧重重喘了口气,重复了一句:“扶我出去……”小九火冒三丈地腾起来,吼道:“我去叫他!我今晚拽也要把他拽过来!也让你看清楚了,如果他真的嫌你脏,这样的人咱们不要也罢!趁早断干净了才好,省得日后被他害死!”话音才落,珠碧扯着嗓子用尽力气,声音如同破了的风箱般粗嘎:“不许去——!”一颗一颗的泪珠滑落,浸透了脆弱苍白的脸颊。“他来了又如何,他不会碰我的!我不要他笑话我,嫌弃我……那样的话,还不如死了……”说到最后,破碎的语调中染满了脆弱的哭腔。小九被这句话吼得呆立在原地,眼泪无声地流。珠碧无力地摔倒下床,情毒折磨得他神志不清,咬牙道:“快点罢……我真的很难受……求你了……”小九拗不过他,只得搀着他一步一步往房外走。门推开的一刻,刺骨寒风扑面而来,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九都忍不住一哆嗦。
何况是衣裳大敞的珠碧?“你就可劲儿地折磨自己罢,我以后都懒得管你了!”小九甩开他的手,哭骂道。冷,透心彻骨的冷。珠碧摇摇晃晃,踉跄几步最终跌坐在雪地里,只觉脑仁儿都被冻住了,他冷得无法再思考,动作变得格外僵硬迟缓,眼前除了一片白茫,再也看不见别的了。衣裳大敞地僵坐在雪地里,肌肤紧紧贴着雪,滔天欲火也被冻住,可极寒的折磨,却比欲毒还要难熬。还未滑下腮边的泪飞快地冻成冰珠,斑驳在一片苍白的脸上,纷飞的大雪落了两人满头满肩,一头青丝被雪染白,鸦黑的睫羽亦挂上白霜,珠碧再动弹不得。再过一会儿,漫天白雪会将他全身都覆盖住,他会与雪融为一体,洁白的雪可以掩盖世间一切肮脏的东西。到了那时,自己也会变得干干净净的,融到一片茫茫中去,或许就不会再有人嫌他脏了。灵鹫将神魂拽回本体醒来时,身边已经空空如也了。只摸到那半边床榻上一片水迹,窗外阒寂夜色沉沉,他的掌上明珠不见了。灵鹫心中咯噔一下,猛地坐起身,四周昏暗,他一挥手,满室亮光。赶忙翻身下床四处找寻,却都不见珠碧的踪影。哪里去了呢。“珠儿?”推开房门,冷风呼啸着灌进来,外头白茫茫的一片,灵鹫感受到一袭凉意的同时,竟惊讶地看见院外暴露在风雪中的两条人影。雪落在身上,成了两只雪人。坐着的那个已经冻僵了,默默伫立在院中,像一座冰雕,一丝生气也无。小九双手撑着一张毛绒大氅,将珠碧裹在里头紧紧抱着,他自己也快被冻僵了,抱着珠碧的手越来越没了力气。灵鹫大为震惊,几乎是顷刻间移形换影闪身到两人身边:“珠儿——!”珠碧没有反应。他已全然没了体温,眼睫上结着厚厚的冰霜,一双眼不知是睁还是闭。小九也反应迟缓,许久了才僵硬地抬起头,张开冻僵的嘴唇皮,有气无力道:“你,快要害死他了……”灵鹫一头雾水,明明不知自己静修的这短短时间发生了甚么,可不知怎么地,一股浓重的自责感席卷上心头,他紧紧搂住珠碧,周身淡金光芒涌现,丝丝缕缕的暖意透过皮肤钻进珠碧的四肢百骸,渐渐地,头上身上冰消雪融,躯体也逐渐软了下来。珠碧睁开湿润的眼眸,怔怔地对上灵鹫又惊又怒的眼,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晃过神来。直到体内欲毒死灰复燃,甚至比之前还要凶狠地烧断珠碧每一根理智神经,珠碧浑身一震,忙将他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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