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到底是年轻,没见过这场面。她站在走道上,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下子无所适从起来。
曹治明给她去了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朝台下扫了一眼,满面威严,朗声道:“因为有特殊情况的发生,本次会议临时增添了一项议程,还请各位不要随意离场和走动。下面有请我院肿瘤科许副主任,为发生在我院的一级甲等重大医疗事故做报告。”
像一片碎石掉进了湖面,激起千层波澜。
本来安静的报告厅炸开了锅,惊叹者有之,疑惧者有之,看戏者亦有之。
蒋聿听见“许乔”二字就要站起来,然而坐在他旁边的蒋芩却死死拉住了他的手臂。
蒋芩眯着眼正视着台上的曹治明,嘴里道:“你现在但凡还有一分理智,就在这儿给我老老实实地坐着。许乔失踪了五六天了,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既然出现了,还能飞了不成!我倒要看看姓曹的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蒋聿头上青筋跳了跳,他深吸了口气,尽力压制住狂跳的心脏,而后安稳地坐在椅子上。曹治明下台落座的时候朝他看了一眼,蒋聿甚至还朝他点了点头,面上一派镇定自若。
压抑又不安的气氛笼罩着整个报告厅,台下的小声躁动聚集在一起,快要掀翻屋顶。然而随着许乔从侧门走上台,一切声音都渐渐消减,最后又恢复了绝对的宁静。
他穿着一身灰黑色的正装,领带上别了银色的领带夹。面容清俊,身姿纤长,但他走得很慢,步伐虚浮,脸色苍白如雪,眼下一片青黑,脸色难看得像是随时都能晕倒在地上一样。
他先在台上深深鞠了一躬,站定后将手中的稿子抻开,然而手抖的不像话,连这几张纸都捏不住,于是只好放在桌子上。
不过这一切都被桌子挡住了,在台下的人看来,许乔只是有点精神不振而已。
蒋聿死死盯着许乔,然而后者却垂着眼睛,双方始终没有任何眼神交流的机会,两人之间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此时却像是隔着万千个维度般遥不可及。
两片形状优美的唇瓣轻启,他念道:“我是许乔——”然后顿了顿。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说话,一双双视线灼得许乔快要窒息,连纸上的黑字都变得无比刺眼,他费力地凝神,道:
“我是许乔,十天前作为一助,参与了我院肿瘤科的一场贲门癌手术,术后病人因为重度肌层撕裂和粘膜损伤,于四十八小时内死亡。此次事件引起外界广泛关注,我作为知情人,今天在会上做有关这场手术的报告。
……
手术进行到此时,主刀医师曹越因为个人问题出现了头晕、体力不支的问题,根据应急方案,我与二助——x姓执业医师、医院的相关负责人员,做了简单的商讨之后,决定,由我代替曹越执行主刀,将手术进行下去。
……
手术协议签订之前,我主张手动缝合,但因曹越受手术器械供应商贿赂,私下与病人家属见面,并称机械缝合可以减少手术费用和减少病人痛苦,让手术方案落实为机械缝合。又由于……由于蒋氏提供的吻合器在质量方面有一定问题。
……
上述所有原因的综合,导致了这场手术的失败。我所言皆实,有手术录像、以及主刀医师曹越与病人家属的谈话记录为证,会后资料将交移相关部门处理。
……
由于我的失职,给本院和病人家属造成了不可估量的伤害,故在此引咎辞职。”
稿子到此已经念完了,短短的三分钟对于许乔来说,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冷汗浸湿了衬衫后背。他又朝台下所有人鞠了一躬,而后缓步下台。
报告厅内静可闻落针之声,台下不知道是谁带头第一个鼓了掌,然后所有人度开始鼓掌,厅内一时间掌声如雷,最后面的几个记者像发了疯一般疯狂地按快门,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可以撰稿的瞬间,闪光灯一下接着一下,像是在室内炸开了无数个照明弹。
诚然,二院的处理方式堪称完美,将责任推给个人和医械制造商,然后涉事人员辞职的辞职、被调查的调查的,二院全身而退。
这掌声再鸣一刻钟也不为过。
然后主持人颤颤巍巍上台,结束了这个会议。
许乔在无数注目下,走过走道,而后在写着席卡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散会时,曹治明路过许乔的座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低头在他耳边道:“做的不错。别担心,我今天就把那死人送去火化。”
话落,起身欲走。
许乔呆坐在椅子上,如同一只木偶。
许乔旁边则是面如死灰的曹越,闻言,他大吼一声,就要扑到曹治明身上去,却被及时赶来的一群保安死死摁在了地上。
曹治明佯装惋惜道:“曹越你这是何必呢,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收那些钱。”
曹越脸贴在地上,嘶喊:“我没有!你知道我没有!你……诬陷我!曹治明……你过河拆桥,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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