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医生职业素养很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或者说她已经从许乔的言语中,窥探中了一些头绪。
她道:“将你们绑在一起的,或许不只是爱情。你在遇见他之前,并没有和女性以情人的方式相处过,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同性恋。能让你同意和这个人在一起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他给予了你在失去双亲后不曾感受到的人情温暖,可能是他打破了你原有的生活模式,也可能是你只是简单地不排斥他。
你稀里糊涂地和他建立了一种亲密的恋人关系,这段关系的持续时间跨度是如此之长,几乎占据了你整个年少时光。时间作用在这段关系上,让它产生了质的变化。感情不再单纯,就像是淬炼钢材一样,碳的加入让铁更加坚硬,同样的,如果维系两个人只是单纯的爱情,那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和生铁一样脆弱。
这个时候判定你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的分析也只是一种让你认清现实的辅力。你是我的病人,而你和他这之间的关系,或许也是你发病的诱因之一。你选择离开你原来的居住地来到这里,从一方面来说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这有助于舒缓你当时紧绷的情绪。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是一种逃避。我不否认逃避的作用,但当你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的内心的时候,你才是真正意义上开始被治愈。
但是我还是要恭喜你,从目前来看,你的情绪和精神状态已经趋向稳定,并且开始尝试着去和医生沟通了……这证明我这段时间的治疗方案是可行的,很多病人就是难以走出第一步,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受苦,最后病情会变得越来越严重。许先生,你真的很勇敢!”
话落,她签了张单子给许乔,微笑道:“这是这周的药方,下周记得按时来复诊。”
许乔在医院待了将近两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这个时候再回去已经不可能了,他在街道上找了一家勉强能成为酒店的招待所,准备住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再动身回学校。
手机铃声震动的时候,许乔正洗漱,嘴里全是牙膏泡沫。他以为是茆嘉同例行公事地问一句他回不回学校,就没着急接听。
然而那铃声一直一直地响,等到许乔去接听的时候,屏幕上却显示着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他眉头皱了皱,点了接听键。电话那头却不是茆嘉同,是吴倩。
她哽咽着:“许老师,羊丢了。”
“什么?”
“我今天下午拿了书之后,再去小西河找羊的时候,羊就不见了!他们把我妈从床上拽下来……说要打死我妈……怎么办啊…呜呜呜呜!”
电话里还伴有当地男人用方言骂人的声音,十分嘈杂,许乔一时也听不清吴倩说了什么。
他道:“你把电话给你身边的人,让他说。”
28祸事
“你说话管用不?”接电话的是个壮年的汉子,嗓门又粗又亮,震得人耳膜生疼。
“我是吴倩的……”
许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汉子打断:“我管你是谁!我就问你能不能替吴家还钱,不能就别浪费时间,该滚哪儿滚哪儿去!”
许乔道:“如果是因为今天下午那两只羊的话,丢失我也有责任。但我现在不方便回去,能不能宽限到明天?请不要伤害病人和孩子。”
“什么两头羊!两头羊值得我跑这一趟!?”
然后电话里便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走动的声音,人数不少,许是那汉子还带了人去。
而后吴倩接了电话,哭着道:“许老师……呜呜呜,我妈让我跟你说不关你的事……你快挂了电……电话吧……啊!!”
许乔心头一颤,听吴倩最后那声尖叫,那汉子应该是动了手,而且下手不轻,但不知道是打在了谁身上。
那汉子道:“这一家子真他娘的晦气!这小妮子能打电话给你,那说明……你也跟她们家沾亲带故的吧?这样,我明着跟你说吧。他们家欠老子二十三万,你要是有能耐呢,就帮他们把钱还了。要是你没本事还钱,就替我把那个跑了的小贱货给我找回来。否则,这事没完!”
话落,那人便挂了电话。
许乔原以为吴倩是帮人别人放的羊,羊丢了,主人来讨个说法,没料想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许乔坐在床上有片刻的失神——他认识吴倩这孩子也不过短短半天的时间,这种欠债还钱的事,他不是当事人,根本没有立场去管。而且抛开立场不谈,就算他插手去管了,他孤身一人又背井离乡,有多大的能力还是个问题。如果仅仅只是债主和债户之间的金钱纠纷,他尚可帮上一把,但要是再涉及点其他的东西,他便有心无力了。
许乔揉着额角和太阳穴,他头疼得厉害,耳鸣似乎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帮了是情分,不帮是本分,选择只在一念之间,但却实在让人为难。
小女孩那一蹦一跳地身影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她听见许乔要送她一本数学书就特别开心,笑声脆生生地真跟银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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