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时有绷断败落的可能。他撑起病弱的身体,高声面对群臣:“今乃阖家团圆之夜,朕不忍众卿入宫伴驾缺席家宴,与骨肉分离而过,便办此宴,将众卿家眷一并宴请,故而今夜不必拘泥君臣之礼仪,只管上下同乐,随心所欲!”话说完,体力已至极限,用力咳嗽起来。咳嗽声中,群臣起身行礼,“臣多谢陛下体恤——”宴席里,贺兰香听着看着,只觉得好笑。真是见鬼的上下同乐,分明是这小皇帝无父无母中秋过起来也冷清,所以把别人都拉来陪他,现在又让人家随心所欲当在自己家,有毛病一样。她掀起眼皮,看向龙椅上那位。
孔雀障扇交叠龙椅之后,翠色衬得椅上之人更加苍白单薄,夏侯瑞瘫靠在龙椅中,胸口大起大伏,吁吁喘着咳嗽之后努力平复下来的气息,身上华丽的十二章龙袍裹挟一身瘦弱病骨,衣服也不像衣服,像风筝,能把穿衣服的人随时挟持而起,腾风离开。不知是否是错觉,贺兰香觉得夏侯瑞比她上次见他时更瘦了,五官在极度苍白中更加纤轻模糊,只有右边脸颊上的红色小痣依旧鲜艳如血,在灰败中点缀少许的生气,又流露帝王不该有的轻佻妖艳。招桃花的痣。倘若没那副病骨,这个小皇帝,应该……挺能招人。待等贺兰香收回视线,目光稍一倾斜,便冷不丁撞上一双黑冷的瞳仁。她看了多久夏侯瑞,谢折就看了多久的她。贺兰香什么歪处都没想,但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立马便将眼睛别了开,佯装从容自在。也就是这视线的一别,她发现了蹊跷之处。左边尊位上是空的。为何会是空的?萧怀信没到场?不应该啊,中秋本就是与和自家人一起过的节日,他可是皇帝的亲舅舅,文武百官缺了哪个都行,最不该缺的便是他萧怀信。怪,古怪极了。就在贺兰香思忖的工夫里,乐声起,众多舞姬至大殿中央,随乐起舞,款挥罗袖。群臣争先恐后献上节礼,其中最为瞩目的,当为一人多高的南海红珊瑚。红珊瑚在历朝历代都视为祥瑞,二十年才生长一寸,一人多高,起码已有千岁之龄,何止价值连城,简直是传世之宝。“天地至宝当赠天下雄主,臣伏愿陛下寿与天齐,大周江山千秋万代!朝朝有今日,岁岁有此时!”夏侯瑞龙颜大悦,当场将送礼官员连进二级,其余官员见状,纷纷效仿抬上礼品。这时,有一人站了出来,当众指责道:“陛下,珊瑚长于深海,要渔民下水生生凿下,背到岸上方得,一寸珊瑚三条人命,如此高大之珊瑚,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劳民伤财之物,万不可因此嘉奖,令百官引以为荣啊!”贺兰香深为讶异,没想到这屎包一样的朝廷还能出根好笋,便抬眼张望了两眼,又听了身边几耳朵,方知这人名叫唐冲,过往一直在外地辗转任职,新帝登基才将他调回京城,因资历高,便给了他个不高不低的刑部给事中一职。贺兰香有点感到可惜,人是好人,官是好官,就是有点意气行事,再怎么不满,大可背后谏言,不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这么说出来,何况身边还有家眷,一不小心,举家都要被牵连。“唐爱卿的意思——”夏侯瑞肘靠赤金龙纹扶手,单手支颏,沾满病气的眼眸半眯着,意味深长地说,“是朕应该收回成命,撤回方才所有封赏?”轻飘飘一句话,将唐冲的矛头瞬间对向刚晋两级的官员。“唐给事一派胡言!”官员怎会罢休,立刻便以“天子金口玉言”之由驳斥唐冲,更扬言他过往曾在任地私收贿赂,何来颜面出言进谏。唐冲原本是劝诫天子不可铺张奢靡,助长百官劳民伤财之风,这下不仅真正的意愿被曲解,还被扣上个子虚乌有的帽子,一时忙于解释自证,连本意都忘了是什么了。二人吵得不可开交,夏侯瑞拍了两下手,不耐道:“好了,朕宴请你们来是要你们与朕同乐的,不是看你们吵架的,再吵,全部按殿前失仪处置。”场面顿时静下,鸦雀无声。夏侯瑞转脸,对谢折笑道:“长源你看,老实下来了。”谢折面无表情,周身肃冷的气势把他衬成了石塑铁像,有他在龙椅旁边,即便一言不发,百官无人敢不匍匐。陆续仍有节礼奉上,为歌舞助兴。酒过三巡,郑袖之父,世袭的威宁伯郑恪命人抬上一口黑布蒙罩的四方之物,外看像个箱子,高宽皆在两丈开外,奇沉无比,要数十名青壮侍从合力才能将其抬入殿中,落地瞬间,金砖塌陷,轰响沉若闷雷。夏侯瑞顿时来了兴致,询问其中是何之物。郑恪伸手,将蒙在礼物上的黑布一把揭开。场面哗然。只见黑布底下根本不是什么箱子,而是笼子,一口玄铁锻造的四方高笼,笼子里面是一只毛色黄黑交间的吊睛白额虎,体态雄伟强壮,遍体鞭痕血迹,两只虎眸炯炯有神,重见天日那刻,老虎全身毛发炸立而起,张开血盆大口便发出一声凶猛虎啸。殿宇仿佛为之摇晃,在场再是得体端庄的贵女也不免发出尖叫,贺兰香亦是白了脸色,根本没想到这种生长在深山老林的凶兽会有朝一日出现在皇宫金殿上,一时恍惚只以为是在做梦。“回陛下,”郑恪道,“此虎乃微臣北上返京之时途经秦岭捕获,经一路调-教,虽仍然野性难驯,到底灭了不少血性,只需稍加驯养,便能认人为主。臣思来想后,虎贵为百兽之王,地位尊贵,堪为其主者,天下唯陛下尔。”“说得好!”夏侯瑞一拍盘龙扶手,苍白的脸色因激动而涌上淡淡血色,却显得更为病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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