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元晨又问:“您看好他吗?”
“担心他?”
“担心。”窦元晨在祖父面前也不藏着:“我不知他有多少底牌,但我知道他的对手能轻易按死他。和他相交这几年,他即便是藏起了真实的自己,但数年如一日表现出来的言十安,一定有他一部分的真实模样。这一部分的言十安,对我们算得上真心实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我仔细思量了来往的这几年,除了帮曾大人脱困那回,他为了不让曾显起疑带上了我和庄南,除此之外不曾利用我们为他谋得任何利益好处。这太难得,也可见他确实很珍惜和我们的情分。”
窦元晨提起茶壶给祖父添茶:“在这京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者众,虚情假意的更是不知凡几,反倒是这样的真诚最罕见,我也很珍惜。”
窦老大人听懂了,看着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孙子笑:“担心我利用你行事?”
“是。”窦元晨迎上祖父的视线:“您要为家族长远计,所有决定必然是家族利益为先。而我身为窦家子,也必须维护家族利益。我接受您所有的安排,希望您看在我如此听话懂事的份上手下留情。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不会有,有的人,伤了情分就永远都再恢復不了了。在我年少轻狂的年月里,最后留在身边的就这么几个人,将来步入仕途,定然再难和人交心。孙儿希望将来能和他们长长久久,闲了累了乏了能有几个说话的人。便是中途走散了,也不是因为我做了对不起他们的事。”
窦老大人对这孙子实在是满意得不得了:“你这性情呐,值得有几个能长长久久来往的知交。”
有的人心有干坤,但是张不开嘴。
有的人张得开嘴,但脑子不够用,一切便浮于表面。
而他家这个,心思通透,擅辩利害,会说话,偏还看重情义。
好,好啊!
窦家后继有人!
“我答应你,除非关系到家族存亡了,不然绝不会通过你去打十安公子的主意。你和十安公子要如何相处我也不管,不过你心里要始终记着,你姓窦。在你的身后,有数百族人受你庇护,万事皆要慎重。”
从进屋就和祖父打机锋,总算是得着自己想要的承诺。
窦元晨郑重应下,直至此刻,他才敢松下那口气。
窦老大人看他这样笑问:“他好到让你如此为他费心?”
“知道他的身份后,我将心比心了一番,发现我一定做不到像他这样和人真心相交。我一定会长袖善舞的去认识更多人,融入更多圈子,以自身的影响力开一场又一场雅集,形成一个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圈子,在需要的时候,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人。可他没有这么做。”
窦元晨低头笑了笑:“在和曾显相交之前,他的好友一直只有我和庄南两人。宴请也去,雅集参加无数,但他最后就是会什么都不沾的从中退出来。他好像画了一个圈子,我和庄南,再加上一个曾显在他那个圈子里,其他人,全在圈子外。之前隻觉得他是个值得一交的人,知道他的身份后,我觉得荣幸。”
窦元晨抬头看向祖父:“我觉得我自己一定是个不错的人,才会被这样一个人用心结交,我很想对得起他。”
窦老大人点点头:“该是如此回报才对。”
这边祖孙相谈甚欢,那边,时不虞也在和计安说话。
“丽妃呢?身份都揭穿了,我以为你会把她带回来。”
“她说她仍得回行宫,她若不回去,行宫所有人都会死。”计安声音低沉:“那里是她的囚牢,一座她自己走进去,大门敞开着也离不开的囚牢。”
时不虞安慰他:“反过来想,那里现在是最安全的,在那里,丽妃有任何意外都只有可能是皇帝动的手。他除非是想逼反你,不然都绝不会动丽妃。”
计安不是想不到这个,但是一定要从不虞这里听到这话,他心里才能更安稳。
他知道自己对不虞有点过于依赖了,可他还是想放任自己,毕竟,再过几天就依赖不到了。
“我要去歇一会,后边的事……”
计安立刻紧张起来:“头又疼了?”
“有点,今天没有午歇。”
“赶紧去,后边的事我来理。”计安拉着她起身,送她回红梅居的路上,边把后边要做的事说出来让她安心,依赖眨眼间变成了稳妥。
“一会我去一趟老师那里,得洗去他早就知道我身份的嫌疑。其他人就先不见了,对他们没好处。清欢和长公主那里倒是可以坦荡一些,之后……”
时不虞听了听就挥手打断了,听得她头更疼了。
把人送到门外,看她往床上一躺就不动了,计安有些挂心,在外边等着阿姑出来。
万霞像是知道他在等一样,不一会就出来了。
“这么快就睡着了?”
万霞低声回话:“这段时间养出了午歇的习惯,再加上昨晚没睡,早就困了。”
计安眉头紧皱:“这样不行,对她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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