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走过,见到青楼便浑浑噩噩地凑过去,却被满脸粉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妪踢进臭水沟里,捂着肚子痛的哇哇大叫。
吴介枕在床头,一会儿侧身,一会儿翻直,怎么都无法入睡,明明是熟悉的房间,鼻息所触也是从前相伴的松花味,可他始终感觉不到安心——
他的意识很清醒,只须一动便可脱梦,可吴介的眼皮却似活了过来,死死扣住眼角,不让他睁眼。
梦里身段丰满,披着红纱,姿态妩媚的歌女红唇微启,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赤足沓来,双臂环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吹着香风;瘦骨嶙峋地赌客哭惨着苍白的脸爬到吴介跟前,拽住他的裤角,被突然冒出,满身匪气的壮汉拖走——
这时场景忽地变黑了,吴介松了口气,刚想睁眼,耳边传来绝望的哭声,哭声先前很近,就他犹豫那一下,迅速跑远了,吴介决定按捺住回头的渴望,干脆不去管——可哭声又近了,而且更加清楚,是一个嗓子已经沙哑了的女声。
“唉……”吴介叹了口气,慢慢回头,一瞬间的事却因阵阵痛哭而显地无比漫长。
他看到一个背身的女人跪在一个躺倒的男人面前,伏地抹泪,声声刺心,女人的背遮住了男人的面孔,但吴介对她的背影和那个死气沉沉的男人有莫名的熟悉,他下意识要上前安慰——
可女人猛地挺直了纤细的腰板,惊悚地回过头来,乱发下的脸令吴介失声惊叫:
“小英!”
他目光下移,看向那个男人——瘦削的脸一片灰暗,淡蓝瞳孔早已溃散,腹部则是一处致命刀伤。
这倒下的不就是他自己吗?
‘骆芳英’的双手和裙摆全是鲜血,俏美的脸庞不复光泽,惨白灰暗,双眸红肿,她一边哭,一边艰难地爬过来,对着吴介嘶喊:“凉哥哥,你怎么就抛下小英走了呀?你为什么去当刀客了,你不是对着爹爹发过誓不再干这行了吗?吴介,你是混蛋,你不讲信用,不讲信用……”
吴介浑身发抖,像被刚泼了一桶冷水。
他的肩头变重了,有谁用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按在上面,不知是安慰,还是劝告。吴介麻木地回头,他顿时打了个激灵——
“师父……师父怎么在这?”
骆九冷冷地注视着他,粗糙而布满老茧的双手紧紧按住吴介不算宽大的肩膀,他半晌没讲话,只是步步紧逼着与自己的徒弟对视。
吴介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羞愧地竭力垂下头去,可身体仿佛被施了咒术,一动不动。
骆九脖颈突起处的干瘪皮肤抖动了起来,半开半闭的嘴里漏出了宛如破风箱般的声音——这定然不是师父的嗓音,吴介惊诧之余,立刻屏息凝神,试图催动丹田内的真气将自己从这种定身状态中脱出。
四肢百骸,奇经八络里的内力如潮水般从丹田吞出,浑身僵硬的肌腱猛然跳动起来,几大穴位皆是涌出一股热流,吴介仔细感受着注入体内的气力慢慢形成一个闭环,明明激荡却又稳如泰山。
‘小英’悲戚的哭声不知何时已经隐去了,四周默默地陷入如墨般的寂静。
“画……画……画”‘骆九’生硬地嚼出一个字来,两行猩红的血泪从泛着黑气的眼眶里溅出。
吴介听着呆住了,身上提起的气力立马泻了一半——他突然发现骆九苍老的脸庞变大了,那双毫无生气,流着血泪的眼睛在逐渐靠近。一股腐烂味和血腥味贪婪地戳入了吴介的鼻腔。
寂静当中划过不知来自何处的乌鸦凄厉的尖叫,吴介混沌的脑海深处像被扎入了一根钢针,一阵冷颤过后——
他猛地睁开原本严丝合缝的双眼,被囚禁的视野意外回归了,梦境轻而易举的破碎,吴介从从床上一跃而下。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里,房间里静悄悄的,鸟类扑朔翅膀的声响打破了沉默。
吴介抹去额头和后脖处豆大的汗珠,重新躺回了温暖的被褥里——天花板躲在暗处,悄无声息地凝望着他,吴介千头万绪在胸口堆积,如暴雨凝结成厚重的云山,只差一缕风便会倾盆倒下。
可此时狭小的屋内却怎么也泛不起哪怕一丝涟漪来,吴介只得急促的吸气吐气,等待着浑身的燥热退去。
“唉……”叹息在四面白墙间来回游走,好似一个被关在囚室里无可救药的囚徒。
出乎吴介意料的是,后半夜的睡眠竟然十分顺畅,相比于之前几乎可以说是香甜,直到太阳的金光从云丝边缘喷薄而出,吴介才刚刚离枕。
甚至连早饭都显得寻常,骆芳英煮了挂面,蔡氏又从外面买回来几个夹肉的馍馍,三个人围桌而坐,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慢条斯理。
盆里的挂面很快就被捞光了,只剩下淡绿的葱花和泛着香味的热气绕着汤底打转。
“凉哥哥,娘,我们很久没这样一块吃早饭了呢!”骆芳英巧笑嫣然,看上去完全忘掉了昨晚的事。
吴介猜到她会这么说,因为他心里也正被幸福感所环绕,“是啊,真是难得,以后咱们早上要是有空了,都一起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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