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旧事
攀登了上百级的石阶,离上顶还很远,他们停在半山腰,旁边是一块很开阔的地界,山石间点缀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也有一些高大的乔木,米禅看到一棵树上结出像百合一样的白色花朵,惊奇地上去抚摸,那叫深山含笑。涵说。
这个名字好听,就像山林中的美女在娇羞,似笑非笑。米禅欣赏起来。
涵找了块平整的地面,拿出一块塑料布铺在上面,累了休息会,这里看过去景色还不错,你看,正好俯瞰整个村落。
米禅也看过去,这个角度确实不错。她拿出手机开始拍照片,给深山含笑一个大特写,坐到涵的身旁。脚边一些低矮植株她叫不上名字,涵说,你别动,后背沾了一个东西。他小心地拿下来,是个长满毛刺绿色的有枣子那么大的球,你看,这个叫金樱子。
米禅接过来,不小心扎到手指肚。啊!像是个大个的苍耳。米禅抬起手,对着南方的太阳,挤了半天,刺也没揪出来。
你真是不省心。涵上去一看,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镊子,用这个试试,你别动。涵仔细地帮她拔出短刺。
米禅摸了摸,果真感觉不到刺了,不禁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昨天老董让我进城去采购一些东西,没来得及赶回来他本想问昨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别提了,你亲戚家这个老董是不是有病,在晚饭里下迷药,然后把我和你叔关一个屋子里了。米禅埋怨道,怎么回事?
涵听到也吃了一惊,我去!你和我叔昨晚不会
怎么可能,姐是有原则的人。不过为了不刺激这么大年纪的老董,我就忍下了。米禅舔舔嘴唇,有点渴,找出水瓶喝下一口。
我对老董不是很了解,但是也稍微听过一点他的旧事。涵说。
什么故事?快讲讲?米禅喜欢听。
涵随手摘下几根狗尾巴草,这亲戚算是一个远方亲戚,你知道,我并不姓金,民国的时候,算是一个大户吧,你看这院子这么大,房屋也很多间。老董的父亲在当年军阀乱政,土匪横行的时候,奄奄一息躺在这古宅的巷子里,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所以,也没人敢去救治。金家的主人并不怕,救活了他,还让他生活在这个宅子里,结婚生子,一辈子照料这个宅子。几十年如一日,现在想来是不可思议的,老董的父亲是个有恩有义的人。
涵讲得很慢,手中的狗尾巴草也逐渐形成一只兔子的形状,递到米禅的手中,又拔下几根类似蓖麻的细长绿叶,后来,经历了该经历的所有历史事件,老董出生了,那时候他还小,等他开始会思考了,就已经解放了。然后就是土改,文化革命。这宅子被收回公社所有,墙上贴了很多努力生产的标语。听我父亲讲,那期间,老董做了一件很让人看不起的事。他主动揭发了自己的父亲。涵手中的叶子逐渐变短,不知会编织成一个什么形状。
不会吧!他父亲做过什么事情,他要去揭发?米禅惊诧地问。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老董的父亲太过于讲究封建道德,这宅子是他父亲打理的,对宅子主人的救命之恩更无以为报。所以,他教育老董也是一样,总是叫他让着宅子的小少爷,老爷,太太的。我听我父亲讲,我父亲也许听我爷爷讲。有一次,小时候的老董偷吃了年货,他差点被他父亲打个半死。涵晃了晃手中的成品,你猜我编的是什么?
米禅接过,看到中心的空洞,这么好猜,这是一个戒指。说着径自戴到每个手指上试试。她手指细,居然只有大拇指合适大小,打笑道,做扳指刚好。
涵又继续老董的故事了,我父亲说得对,是因为他们父子生活的环境差异太大了。解放后的那二三十年,正好是打倒乡绅,去除封建残余最厉害的年代,叫做贫下工农翻身做主。谁还敢叫老爷,少爷的。那叫做甘愿做奴才。属于不上进,属于走资派。
米禅转着大拇指的扳指,现在很多有钱人家里,倒是返古了,佣人使着,小少爷叫着。
涵又抓了一大把开着小野花的草梗,看架势,可能要编一个大的东西,她期待着,他编得也越来越认真起来,长叹的气息却自动发出,老董的父亲自杀了,就吊在我叔画画的那间堂屋。
炎炎夏日,米禅听到这个,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脑海中映出一个半老男人,穿着粗布麻衣,带着旧时管家的瓜帽,挂在高高的房梁上,两只蹬了老人鞋的脚在发霉的空气中晃荡着。
涵没察觉米禅失魂的深情,兀自讲下去,但老董并未伤心或者忏悔。那个时代的大部分人,在强大的外部思想影响下,是不会独立思考的。他甚至没有参加他父亲的下葬。宅子的主人,死的死,被下放的下放。这里便越来越破败,直到改革开放。
米禅听到了好的方面,他是不是理解了他的父亲?
涵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后来,政府把这个宅子归还给了金家,就是我叔的父亲。我见过老照片,归还的时候,满墙的大字报,白灰刷的口号。金家收拾了好多年,每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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