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一步,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田妮也发觉了自己的行为有过,脸红起来。
背后传来拖拉机哗啦哗啦在碾压土路,卷起许多尘土把田妮新换的花裙子弄脏了,她一阵拍打。
陈从牧不喜欢田妮,他最爱他的妻子。
然后,可能,他会比较在意苏逸梵,毕竟曾经是同事。
她的经历又是那么的令人唏嘘叹惋。
金秋时节,大丰收的那天。
苏逸梵戴着草帽迎着西晒,望见成堆澄黄的玉米堆。
不知什么时候,陈从牧坐到了她旁边。
组织找我谈话,只要我承认妻子的错误,写篇反省书,就可以回奉天了。
写啊。为什么不写,让怎么写就怎么写。苏逸梵呵呵笑他,努力活下去,怎么活的好就怎么活。你肯定笑话我没骨气,我屈服給日本人,但我活下来了。你也学学我吧。
我学不来。陈从牧说,我头脑简单,就一根筋。
组织还找我,问我要不要再婚。
我拒绝了。陈从牧说出心里话,我爱我妻子,她会弹一手好钢琴,我最喜欢她弹的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还有《命运》。
苏逸梵咽下口水,不自主地抓紧了他的手。要好好活下去,你和我说过,越来越好的,幸福会有的,面包,爱情都会有的。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比我更懂人性和哲学。社会在发展,可却从来没有文明过。他哈哈大笑起来,第一次这么放肆地笑,对着斜照的夕阳。
那也是苏逸梵最后一次见到他笑。
《北大荒文艺》大丰收的金秋月刊出炉了。
那一天,营地里欢灯结彩,篝火晚会上大家载歌载舞。
烤玉米真香。田鸿扒开一根,剥干净玉米须,递給苏逸梵。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心里总是记挂着苏逸梵,这个有着黑历史的女人。
或许,是从他背她走夜路那天开始,不,是在看到她井边洗衣服那天。也不是,更早,是那天他在田野里看到她搂着自己的妹妹,跳起资本主义舞蹈的时候。
她接过他的玉米,听到他在她耳边厮磨,我也想学那舞。
苏逸梵脸红到耳根。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突然来报告。
陈主编,陈主编,他他死了。
死了?田鸿站起来,嘴角还挂着刚啃下的玉米粒。
怎么回事?
吊吊死在梁上穿着灰布的兵手指向上。
田妮听到,扔掉手中的玉米棒,撒腿就往宣传部那里跑。
怎么怎么就自杀了呢?田鸿没有想明白,田妮更加不明白,她趴在陈从牧身上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这个营地里,几百人,或许,只有苏逸梵才明白,陈从牧的心是什么。
田鸿忽然紧紧握住苏逸梵的手,惧怕地问她,你,你不会也想自杀吧。
不,我怎么会,我会活着,怎么好我就怎么活。
我不是真的嫌弃你。他握住她的手又抓紧了几分。
我知道。
苏逸梵没有抽出手,就这样被他握着,温暖舒适。
她顺着他回答,尽管她知道,他内心扎着根嫌弃她的刺。
或许,未来,不知道哪一天。
他也会像宋伯良一样把她抛弃,甚至用绳子绑起来,給她头上戴上高高的帽子。
叫她跪在数千数万的人面前,数着她一条一条的罪状。
就算如此,她还是要活着,怎么好怎么活。至少,她现在活的好。
在这个垦荒营里,他是副营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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