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犬
林间幽谧。
空气中弥漫着鲜血温热腥气,飞泉旁的荒草地上,飞溅的露珠变成殷红。
陆曈拚命抵着面前扑向自己的利嘴,灰犬凶残似猎豹豺狼,低嚎着将她扑滚在地。
喉头一甜,浑身仿佛要被撞碎。
恶犬又兴奋地朝她扑来,这回是衝着她脖颈,陆曈下意识用手臂一挡,狗嘴一口咬上胳膊,尖利犬齿没入肌肤之内,轻而易举将皮肤撕出道血淋淋的口子。
陆曈霎时脸色苍白。
“擒虎,做得好!”另一头,戚玉台从马背上下来,远远瞧着草地上翻滚的一狗一人,兴奋得两眼发红。
可她既要死了,为何什么都没看见?
为何不让她见见爹娘兄姊,为何让她仍是这样孤零零一人?
是不是他们也责备她,责备她没有早些时日回家,倘若早日回家,或许陆家就能逃过此祸?
栀子高兴地吠叫一声,“腾”的一下跃出老远,朝林中某个方向奔去。
女医官实在柔弱,在擒虎的爪下如隻白兔被肆意蹂躏。
难怪戚玉台会突然对她发难,明明她绸缪许久,还未寻到最佳动手的时机便先被他要了性命。以他之身份要对自己动手轻而易举,而这初衷是为了给戚华楹出气。
但时日渐渐流逝过去,猎物的挣扎已慢慢不敌,草地上因翻滚留下的血迹越来越多,这场比斗接近尾声,已快至狩猎的最后一环——
裴云暎脸色微变。
而她隻紧紧抓着狗,像是抓着自己飘渺的、低贱不知飘往何处的命运,如何也不肯松手,像落梅峰拖拽乱坟岗的尸体,细小的簪子发尖虽磨得锋利,落在野兽身躯时也感到吃力,像用不够锋利的刀切割冰冷尸体的心肝,剁碎骨肉的触感是那么熟悉,刃刃溅血,那血却是温热的,感觉不到一丝痛楚。
猎犬也察觉眼前这人渐渐虚弱,不肯松口,低嚎一声用力咬下,她冷汗淋漓,用尽全身力气拚命抵挡,连呻吟的声音都发不出来,长时间与猎犬搏斗,它在她身上撕扯下血淋淋的伤口,血的味道使野兽越发激动。
没了上山狩猎时的惊险激动,回去的队伍倒显得平静了许多。
她咬牙,用力一脚踹开扑在自己身上的猎犬,艰难站起身,跌跌撞撞朝医箱扑去。
猎犬兴奋地咆哮一声,再次衝上前来,凶狠地扑向她脖颈!
陆曈被扑得全然仰躺在地,隻觉压在自己身上似有千斤,猛兽的牙就在离自己头脸很近的地方,她的胳膊塞在猎犬的利嘴之中,硬生生地不让它继续向前。
围猎随行医官名额不多,大多都是老医官,年轻医官多是些家世不错的——这样好的机会不太可能留给平人。
如今陆曈与擒虎间正是如此。
陆曈茫然地想,如果陆谦还活着,知道她如此受别人欺负,也会为她出气的。
她也是陆谦的软肋。
斗鸟之所以精彩,是因为“滚笼相斗”的斗鸟双方旗鼓相当,你来我往,方有种浴血厮杀之美。
黑犬迅疾似风,几下扑到三人面前,衝到马蹄下拚命摇着屁股邀功。
女子浑身是血,身上那件淡蓝色的医官袍子血迹斑驳,看不出原来模样,乱糟糟的头髮下,一双眼通红狰狞,凶光闪烁。
……
“咚——”的一声。
那伤口很粗陋简单,似他们初见时的匆忙潦草,却固执的、坚持地在他身上残遗多年。
段小宴一喜,忙坐直身子:“栀子回来了!他猎了个什么,个头还不小?好栀子,快让我看看,这是狗獾、兔子?好像是隻白狐狸啊!”
刻薄者仍然富贵,不善之家也并无余殃。
裴云暎手一晃,指尖银戒险些脱落。
耳边似乎响起她略带嫌弃的声音。
正说着,就见远处一条黑犬陡然从林后出现,朝他们落在车骑后的三人矫捷奔来,嘴里叼着个什么东西。
身为大夫,她很清楚这样下去是死亡的前兆。
她见过很多濒死的人都如此,嘴里喊着早逝的家人来接引自己,临终时了无遗憾的笑。
浑身力气在渐渐流失,四周像是忽然变得格外安静,戚玉台同护卫的说话声顺着风传到她耳中。
是啊,倘若世上真有长梯,她也想爬上去问问老天。
萧逐风闻言,面露诧然:“她也来了?”
她骑在恶犬身上,一下又一下疯狂捅下,热血溅了满脸。
奇怪的是,到这个时候,她仍未觉得有多疼,只是觉得灰心,有种深深的疲倦从心底传上来。
戚玉台上前两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片狼藉。草地上灰犬斜躺在一边,皮毛全是血迹,一动也不动,戚玉台隻觉不妙,试探地喊了一声:“擒虎?”
银戒在他指尖微微旋过,露出戒面内环,摩挲过时,有浅浅凹痕掠过,似乎是一个“一”字。
戚玉台顿时一僵,一动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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