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至于哭泣与眼泪,挣扎与痛苦……
与他何干?
他并不在意,这种事他做过很多。
不值一提。
雅室里青玉炉里燃着的幽香芬芳若梦,隔着层模糊的烟流,有人叹息了一声。
这叹息悠长响亮,让人魂飞魄散,戚玉台骤然回神。
“你杀了她啊……”
那声音这样说。
“不……我没有……”戚玉台辩解:“我只是……”
口中的话骤然凝住。
只是什么呢?
他从来不曾杀过人,因为根本不必。
无论他在外头做了什么,犯了多大的过错,自有人为他收尾,处理得干干净净。
丰乐楼一事,从未被他放在心上,不过是个身份低贱的妇人,他甚至无须知道名字。
他根本不记得对方相貌,只知道自己在管家寻来时迷迷瞪瞪睁开眼,瞧见的一地狼藉。那妇人在榻上躺着,他没心思看,阁楼门口摔碎了一地汤水,一隻红木食篮被踩得面目全非,和死去丫鬟的裙摆混在一处,格外脏污邋遢。
他只看了一眼就嫌弃别开眼,绕过地上蜿蜒的血水,免得打湿脚上丝履。
身后管家跟上来,有些为难:“公子,那女子是良家妇。”
他不以为然:“给点银子打发就是。”
这世上每个人都是用价钱衡量的。
一两银子买不到遇仙楼的一盅美酒,却能买到一个出身卑贱的下人。
他们很廉价。
他便整整衣裳回府去了。
后来隐隐听说对方有了身孕,他其实也没太放在心上。妇人的丈夫一心盼着搭上太师府,恨不得去舔他鞋底泥,那点微不足道的愤怒实在激不起什么水花。
真正让他生出恐慌的是妇人的弟弟。
审刑院那头传来消息,说妇人弟弟不知从哪得来真相,状子都递到详断官手中,戚玉台这才怕起来。
倒不是怕梁朝律法,亦或是对方恨意。
他只是怕父亲知道。
戚清最重声名,若此事交由官府闹大,父亲必然饶不了他。
所以戚玉台才让管家与审刑院那头交涉,对方答应将此事处理干净。后来他听说妇人一家四门都已不在,适才松了口气。
不过……
父亲还是知道了。
得知此事的戚清将他关在府邸中软禁不得外出,父亲失望的目光简直成为他的噩梦,让他辗转难眠了好一阵,多亏了那些灵犀香,才能使他情志舒缓。
他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在他那过去二十余载中,这种事发生得不计其数,他没想到今日会被人提起。
耳边传来的声音幽冷如烟:“戚公子,你杀了人啊……”
他下意识反驳:“没有,没有,我没有杀人……”
“你支开下人,去丰乐楼就是为了杀人……”
支开下人?
戚玉台愣了愣,下意识道:“不,我只是不想父亲知道我在服散……是她自己闯进来……”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杀的人!”
周遭静了一静。
陆曈垂着眼,低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神色迷蒙的戚玉台,眸色一点点冷却。
门口那扇紫檀嵌宝石屏风上,璀璨的红宝石把香炉里的青烟也沁出一层惨淡的艳红。那些缭绕的烟雾隐隐绰绰像是灰蒙蒙的影子,模糊地存在着,又很快消散,留不下半点痕迹。
服散。
陆曈默念着这两个字。
椅子上的戚玉台闭着眼睛,嘴里低声喃喃什么,像是睡着,只有靠近,才能听见他说的是什么。
陆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御药院红芳园中的红芳絮,本为柔妃娘娘专治不寐之症的药材,可原料有毒,久闻之下头晕脑胀,口鼻流血。
她去御药院向何秀要了些残剩的红芳絮碎枝叶,何秀一听说她要用,问也没问做什么去,就连夜给她送了半捆来。
她将那些残枝稍稍处理,放在银罐中浸泡、捣碎,连同别的药材熬煮,最后一并揉进了金显荣递给她的香丸中。
灵犀香可安神宁志,可只要稍稍调改一点,便能使人妄言谵语,分不清梦境现实……
美梦成噩梦。
椅子上的人仍沉浸在梦里,陆曈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往他面前走了两步,手中银针从脖颈渐渐滑过脸颊,最后停留在他并不饱满的颞部。
从这里刺进去,尽数刺进,他会当即殒命。
戚玉台还在喃喃:“不是我……我没有……”
陆曈伸手。
针尖抵住肌肤,缓缓往里推去。
戚玉台似有所觉,面露痛苦之色。
“吱呀——”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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