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巧燕突然鬼鬼祟祟的进入主屋,来到梁叶氏房里,她小声的向梁叶氏细声禀明,她酉时给姑娘送饭时,姑娘昏迷不醒。
梁叶氏听见,先让巧燕去请梁予惠到西耳房,接着连披风都没来得及披着,便冒着风雪前去西耳房。
梁叶氏一进西耳房,直坐床榻边,便见自家小女脸红的不像样,貌似高热盗汗,她急忙让巧燕再去探探,看梁予惠哪时候过来。
梁叶氏以手绢轻轻的擦拭梁予馥额上的冷汗,眼瞧着女儿满脸病容的憔悴模样,心疼的跟撕裂了那般,如若可以替换伤痛,她愿意代替她的孩子生病受罪。
一丝冰凉的触感碰到了梁予馥的脸颊上,她连喘气都有些急促更别说想说话了,脸颊上的这丝冰凉,应该是从她母亲手腕的镯子上,所传来的清凉之气。
梁予馥知道她母亲来看她了,她想睁眼却疲而乏力,只由着凉意轻敲着碰触她的脸颊。耳边不时地听见她母亲轻声细语的让她要忍耐,一定要学会忍着痛,睡一会病就会好了的安慰之词。
梁予馥的神知早就不知道被疼痛带到何处了,身体上的滚烫让她连浅浅呼着气,那热度都如至炎日当头。她身上的衫裙早就湿过一回又一回的,嘴干唇裂,脸上跟手指上冻疮早就不疼了,只剩下手指跟小腿不自觉地浅浅抽动,像是被割半颈的母鸡,挥着毫无用处的羽翅。
母亲还要她再忍耐吗?
原来,她都成这般了,还得再忍耐
忍耐着她明知道她父兄会防备她,所以一而再的以她年纪不足,天分不高的理由推阻她学习家传的医术。甚至为了不让她学习抓药、问诊、开方,故意让她终日待在药庐制药,而无法分身到药铺里帮手。
梁予馥只喘漫无目的的微弱气息。
她在这梁家十几年,没有一天是放松过的。总提醒着自己要小心,要谨慎,要顺从父母跟讨好兄长之意,要当个让父兄有面子,将来要长成有着贤良淑德美称的女子,才好找个好婆家。
她总是用周围的玩伴姐妹,多数都是羡慕她的来安慰自己。旁人都说她母亲温柔,父亲稳重,家中有门能够温饱的家业。而她上有兄长,更不用如长姐需负担下有弟妹的教养庶务。
昏昏沉沉之际,梁予馥想起有一年,她跟母亲很幸运的,因主簿大人的夫人引荐,得以到县令大人的府邸赏元宵花灯。
那一年,她才十一岁,刚脱去两分孩童的模样,才显露出一分少女的芳美芽尖,说还是个孩子也不为过。
一路上的芳华景致,让她羞的无地自容。是她第一次认知到自己不属于这般雕栏玉砌,如梦如幻又美轮美奂的地方。
她总是不由自己的低头查看,生怕自己的衫裙上,是不是多了一丝皱折或是被柴火弄肮的污点。
县令大人的灯会上,意外来了个贵客,是个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的姐姐,春樱粉色的褙子,对襟有着祥云绣线,如此衣容像是春天花季里的桃花瓣瓣。
可是她看见这贺家姐姐在人前笑,却在人后哭。
贺姐姐刚接到陛下赐婚之命时,转身后的哀凄如同举着白幡的丧家,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之意。
有个好归宿,不是应该开心吗?梁予馥听见身边的婆子都称这贺姐姐可是得了个难得的好归宿,能被陛下亲自指婚,可是非旁人能想的尊贵。
梁予馥当时好心的,给正赏着孔雀的贺家姐姐递手绢,却被贺家姐姐身边的嬷嬷狠狠地抽了一巴掌,气势凶狠的骂道:"我家小姐只是眼里进沙了,哪里需要你这孩子多事?"
贺嘉卉瞥头,以余光看了小梁予馥一眼,她不语,甚至有被撕开面具的难堪,她仔细看了自己手绢里包覆着的孔雀飞羽,声音有着被抽干气力的疲倦,"孔雀若能东南飞,又何必困西北。这金羽只不过是徒长成好看罢了,被人剪了,又能如何。"
"奶娘你把这小丫头给赶出府吧!我不想看见她。"贺嘉卉微傲气的仰了下巴,随即把小梁予馥递给她的手绢给收进怀里。
贺家的嬷嬷骂完,她跟母亲就被县令府上的下人给请了出去。
梁予馥当时不懂,为何她跟母亲会被如此粗鲁的倒地出门
那贺姐姐确实是伤心的啊!
现下,她才知道,原来她跟那贺姐姐一样,都只能在人前笑,在人后处哭。
那一块块用油纸包裹着,小心的以银丝线缠捆住,细写着梁药良品的阿胶块,就算被万人称颂,或是贵如金珠,那也与她无关。
所以她哭什么呢?梁予馥被病痛折磨的也不知晓为什么要哭,那些出自她手的良药,能被人善用,被人赏识,她不是该开心的吗?
可是她还想哭,她哭不论她如何行矩谨慎,步伐轻柔,她都逃不过跟贺姐姐一样的命运。而贺姐姐就算雍容华贵,衣衫柔云,依然跟她这种粗布麻衣的女子一般,逃不过所谓的命定姻缘,媒妁之命。
那鲜红喜色的帖字,是不是赤红着如火纹之伤般血腥。两相契合的排看八字,是不是像那一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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