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挑这种时候!相信旁人可能会认为妈妈的想法很合理,尤其现今年轻人常予人不知分寸的坏印象。但很多事情,只有长期身处在这个家的我们才会明白……妹妹哭了很久,哭得我心也慌乱起来。她没能解决的事,我哪有本事处理?她该很清楚,我帮不了她。为何还要向我求助?「妈妈问,为何我不能和你一样懂事、乖巧?偏要那么贪玩,不顾后果……」认识妹妹的人都知道,她比成人更成熟,比爸爸更懂道德伦理,比妈妈更懂是非黑白,比我更懂处世之道;反则,妈妈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我们永远不知道她何时会反口覆舌,而更恐怖的是,她会不承认自己讲过这样的话。「是吗?」我竟交出如此冷淡的说话,回应满脸泪痕的妹妹。明知妹妹是个自尊心强的女生,不是极度难过亦不会流泪。「原来如此。」冷漠,显得我残忍。但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可以如何反应。我寧愿当一辈子废物、窝囊,亦不愿真真正正面对妈妈一次。我真的很怕妈妈,连自己亦难以理解那种害怕程度。「别以为默不作声就可以平安无事!」悲伤尽头是愤恨开端。妹妹抹走泪痕,指着我咆哮:「他朝君体也相同!」说毕,她又到厅去,誓要和妈妈周旋到底……妹妹所讲的「他朝」早已在我脑海出现过千万遍。我强行压下一切不安情绪,对家事不闻不问不反应,妄想将安稳感觉延长。这方法挺凑效,我渐渐变得麻木,对很多问题都没大感觉。多年以来,妈妈想我怎样,我照办如仪。像一台机器,只懂执行指令,不需输出情感。没情感,没痛苦……万料不及,我低估了妹妹对我的影响力。她的眼泪、她的咆哮、她的勇气,唤醒了我其中一种情感:愧疚。枉我是个二十一岁的成人,竟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明白!我保持沉默,不就给予外界一个大好机会,用他们的角度去詮释我的行为。这夜,妈妈用「懂事、乖巧」去詮释我的「懦弱」,以此欺压妹妹。妹妹不奢求我会明刀明枪对抗妈妈,只求我能大开金口,讲出自己真正感受。但我用最淡然的方法狠狠拒绝她。昨夜呢?大前夜呢?往月今夜呢?去年今夜呢?到底有多少个夜晚,我曾对妹妹的哭求视若无睹?她到底因我的懦弱而承受过多少次午夜凌迟?一经醒觉,我没法再抬头正眼望着妹妹。因为我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勇气。升降机到了,我挺着肚子,蹣跚内进。转身回望,那女学生仍呆立原地,等待另一部升降机。关门,我再也看不见那有几分像妹妹的背影。我下意识摸摸肚皮,尽量镇静自身情绪。必须尽快冷静下来。你会感受到的!万万不能将这些情感传给下一代。这代人的问题该由这代人解决。我不要像妈妈一样,肆无忌惮犯错,将问题祸延后代。我不要!好不容易才回到单位。我瘫坐梳化,眼珠碌碌,环视无人的四周。看见掛在厅中的婚照,认出丈夫笑脸,确定这真是我心目中的家,心神方能安定下来。深深呼一口气,世界重归美好。不用怕!我已脱离昔日魔爪。我现在是丈夫的妻子、你的妈妈,不再是爸妈的女儿。他们不会来找我的。他们不需要不符合他们理想的我。对他们而言,我是个不及格的女儿。他们不需要我……他们不需要我……妹妹所讲的「他朝」很快到来。起初有点痛,有点恨,有点怕,最后尽归虚空。我没有呼天抢地,只是默默离开。整个人被掏空似的,空空如也。妈妈的话在我体内回盪,回音似的,没有息止的可能。「你根本没有为家庭付出过。」妈妈说。每次我上缴家用时,她说的「你已是家中经济支柱」、「我知道你乖、孝顺」、「爸爸这些年来都没有给我家用」等等,诸如此类的说话都是我的幻听吗?为了交出足够应付家庭日常开支的金额,我还会做兼职。拼拼凑凑,每月至少奉上收入四分三,够支付屋租、水电煤费,还足以送她和爸爸每年外游散心。她忘记了吗?放假日子,我再累不也陪她行山吗?无论我为妈妈做多少事情,只消逆她意愿一次,前尘往事顿成泡影,我立即变成「根本没有为家庭付出过」的不孝傢伙。难道欠债累累、出卖亲人、脾气暴躁、没有给家用的爸爸会比我好?他危难时躲在妻子背后、欠债时要妻子做白脸筹钱,这是对妈妈好?恐怕我这辈子没能力理解妈妈的逻辑。也许,理解不了,会是好事。我不要和她有丝毫相似之处。似她,是最恶毒的诅咒,诅咒着我的下一代。那个诅咒,该到此为止。我们的事该由我们了结!思潮起伏不定,难以平息。我只好省掉休息时间,马上动手处理食材。急冻肉要解冻,部份乾食材要先泡水,还有这个鲜肉要醃起来……这顿饭,是我为亲爱丈夫精心炮製的。为令色香味达至最佳效果,我必须心无旁騖,专心做晚餐。手指灵活在食材、锅子、鑊子、调味料之间来回。汗水混和油烟、蒸气,把我的脸弄得黏黏腻腻,像一块涂了坏臭蜜糖的热香饼……七时许,丈夫下班回家。放下沉甸甸的背囊,微微松开衣领,带笑从后轻轻环抱我:「今天身体好吗?会否太操劳?真的不需要聘请佣人帮忙?」面容疲倦,眼神依然温柔。他把耳朵贴在肚皮,静听你的独特声音。「宝宝说你买餸很辛苦,建议你多些休息。」除了窝心,他还是个永远长不大的活泼孩子。「宝宝还告诉我,父亲工作很辛苦,所以她会乖,不会加重父亲负担。」我模仿他,以你的名义讲出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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