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翎慢慢走过来,站在她身边。“温华,你应当知道我的手段。清风院的几百种刑罚,每一样都令人生不如死。不过是迟认早认而已,你最终的结局都不会变。你若早些认了,一则少受皮肉之苦,二则我们或许还能向陛下求情,让你的妻女不至于沦为官妓。”“你们……”温华终于明白了,或许从更早的时候,他就已经被他们盯上了。可笑他还以为自己一生算尽人心,骗过了所有人,也骗过了自己。到头来他不仅没有骗过所有人,也没有骗过自己。如果姨娘还在……不。姨娘也没有办法了。若不然,姨娘就不会选择自尽。这两个人,明明年纪不大,却比他以为的还要可怕!【他是不是已经动摇了?】萧翎的手动了一下。谢姝心下有数,再加一把火。“温华,你反正是难逃一死,认与不认你都得死。你仔细想想,是拉着你的妻女和你一起死,还是给她们一条活路?”如果温华已彻底没有心,那必定是不在意温夫人和温绮的死活。但谢姝觉得他既然能作出那些画,说明他或许还有所惧。温华看着他们,在挣扎。“我如何信你们?”不信拉倒。谢姝淡淡一笑,对萧翎道:“我们走吧。”他们还没走出地牢,温华叫住了他们。“但愿你们说话算数。”谢姝和萧翎相视一眼,没有说话。当他们快要走出地牢时,温华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曾经很想当一个好兄长……”谢姝闻言,脚步迟滞一下。出了地牢,萧翎问她,“你信吗?”“信与不信,不重要。鳄鱼的眼泪,不值得相信。”“鳄鱼?”“南边人称之为土龙。”土龙萧翎知道,便没再追问。但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妻子不愧是异世之人,知道的东西还真是不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臣能伴小殿下左右,实在是受益匪浅,还望小殿下日后多多指教。”谢姝抬了抬下巴,“这个好说。”萧翎:“……”……两日后。城门外。温华认罪,温家被抄。鲁国公和温华父子被斩,温三爷一支幸免于难,已迁回祖籍,其余人被判流放,从世家贵夫人到罪臣之妻,温夫人深受打击。哪怕是温华已经认罪,她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丈夫是那样一个人。她神情恍惚着,不时喃喃自语,看上去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温绮扶着她,一步步地往前走。这时一辆马车追出城,停在她们面前。一看那马车的制式与马匹的佩戴的当卢,便知来人是谁。谢姝下了马车,到了母女俩面前。温绮羞愧难当,不敢看她。她什么也没说,示意多乐将一个包裹交给温绮,温绮愣了一下,然后不肯收。“殿下……不起。”如果不是父亲……“你没有对不起我。”“可是臣女的父……女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那些事都是他做的。……到底怎么想的啊?就为了他的生母委屈,他居然害了那么多人……”不说是温绮不明白,所有人都不明白。但谢姝明白,温华是颜知雪的儿子,从一出生就注定要承载颜知雪给予他的一切。
“山高水长,这些东西你拿着。”“殿下,臣女有愧……”“你看看你母亲,你们需要这些东西。”“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臣女知道若非你和萧大人向陛下求情,我们……是要充为官妓,便是流放,去的也是若寒之地,又怎么能去庆州。”庆州虽是流放之地,但不仅气候相宜,且流放之人不必服苦役。尽管无诏不能出,无赦不能免,却可以和寻常百姓一样谋生过日子。温家这样的大罪,能流放去庆州已是恩典。谢姝绝非做好事不留名的人,这个消息也是她故意透露给温绮的。她要的不是温绮对她的感激,而是不希望自己被人怀恨。有时候人心之诡,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她从多乐手中拿过那包东西,塞到温绮手上。“相识一场,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此后天南地北,便是再有相见之日,你我注定殊途陌路。”至此,她们之间再无瓜葛。温绮捧着东西,落下泪来。她泪眼朦胧地目送谢姝上了马车,然后看着那马车消失在城门之后。就在几日前,她还想着能和殿下成为好朋友。而今,再无可能了。高耸的城墙沉默如山,迎人进城,送人远去。那马车入城之后,直接回公主府。一下马车,谢姝就看到等在门外的萧翎。萧翎一身官服,显然刚从清风院过来。那官服之上的獬豸张牙舞爪着,虽可怖却让人安心,一如他这个人。他看着谢姝走近,小声问:“娇娇,你没事吧?”谢姝摇了摇头,突然环住了他的腰。【也不是一点事都没有,不知为……突然觉得很难过。哪怕是大仇得报,我的父母也不会回来……】他先是身体一僵,然后将怀中人的紧紧抱住。“他们若是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话虽如此,但死去的人真的能泉下有知吗?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是活人说了算,无论真相还是对错,只有活人才有机会去分个清楚明白。萧……庆幸我还活着。】“我也庆幸。”庆幸你活着,庆幸你能跨越异世而来。萧翎如是想着,将她拥得更紧。所有的侍卫和下人都转过脸去,不敢看他们。众人心里皆是想着,新婚燕尔嘛,自然是如胶似漆。唯有萧翎自己知道,他们确实是新婚,但根本不可能如胶似漆。这个拥抱是他们迄今为止最亲密的举止,且还是大庭广众之下。风吹着他们的衣袂,如一对神仙眷侣。长公主和老太妃远远看着,相视一笑,然后悄悄避开。“或许明年咱们都要当曾祖母了!”老太妃笑着说。“应是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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