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了。村长泄了愤,过几年又听闻上面要召知青返城,怕被追究责任,才稍微收敛,对外只说知青是被姑娘克死的。
可怕的事情便从这时候席卷整个村寨——姑娘原本是个善良人,但儿子和丈夫惨死,家中老人又接连去世,她的心性早已被扭曲,日复一日游荡在山沟附近,用最恶毒的话语诅咒——老太太记得很清楚,那年八月异常闷热,穿着一身绣花布裙、搭着披肩的姑娘忽然出现在一年一度的祭祀仪式上,身后全是沉默的乌鸦。
村长大惊,连忙叫人拉走她,可姑娘嘻嘻笑着,一挥手,鸦群顿时朝众人扑去。人们惨叫、挣扎,可鸦群疯狂极了,对准他们的嘴巴,狠狠撕咬,竟然把舌头扯断了,吞进自己的肚子里。曾经参与过杀害姑娘的儿子的人,无论男女老幼,全都遭到了报复,仅剩下老太太自己惊恐地蜷缩在一侧,死死抱住脑袋。
原来这就是真相!我捂住嘴,被恶心到差点干呕,后背蒙了一层惊惧的细汗。老太太也久久不能平息心情,喘着气,直道自己要回去了,老头子还在等她。我几乎下意识地反问:“你,你就不觉得心虚——”
老太太苦笑:“我离不开……当我闭上嘴,眼睁睁看着阿惠……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和他们都是一样的……”她哆嗦着走出去,不再看我。
徒留我在原地,很久都不能回神,仿佛被丢进了冰窟,手脚发冷。
我还是不能理解。
昔日施暴的大人变成了今日的老人,昔日助纣为虐的孩子变成了今日的大人,他们让人变成“恶鬼”,因而都被夺走了舌头,一辈子生活在阴影下。那么,惠姨执着于今年八月的节日活动,又是出于什么考虑?难道她要复刻当时的情形,再一次折磨这些伤害了她和她的孩子的恶人们吗?
一方面,我同情她的遭遇,另一方面,我感到了一阵强烈的不适,这让我渴望离开这里。原来和煦的夕光也变得丑恶起来,刺得我双眼发疼。
今晚我和惠姨一起做了晚饭,那些乌鸦就在枝上注视着我,我能听到它们相互磨蹭翅膀的声音。身旁的女人身形瘦削,嘴唇红润,看起来只有四、五十岁的模样,或许真的是某种邪法,令她吸收这个村寨的生命力,维持容貌至今。
她心心念念的儿子,莫非真的化作了鸦群?这些黑色的鸟,既融合了孩子的血肉,又咽下村人的舌头,犹如邪物。我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更加坚定了要逃走的决心。
毕竟,她可是认定了我,作为仪式上的“新娘”……
凌晨时分,村民们不敢踏出家门,惠姨也熟睡着,我拎着简单的行李,悄悄离开小楼。我还记得小溪的方位,尽管夜间行动很危险,但我别无他法,只能尽可能加快速度。月光从树枝的缝隙中洒下,稍微照亮了道路,我掏出手机查看,果然没有信号,这也表明我不能寻求他人的帮助。
大约半个小时后,我开始察觉到不对劲,路还是那条路,但我记得自己已经是第二次走过那处断裂的树桩,上面有巴掌大的虫疤。我紧张地吞了口唾沫,继续走,如此又过了二十多分钟,我还是回到了那里。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村寨周围兜圈,四肢发软,连忙抬起头,希望用月亮来判断位置。但那些乌鸦,大量的乌鸦,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在头顶静静地观察我,无数冷漠的眼睛隐藏在夜幕里,仿佛一张巨网,牢牢罩住了我。我克制不住地尖叫起来,跑啊,跑啊,筋疲力尽,又一次跌倒在树桩旁。
怪不得……老太太说自己离不开,孩子们也说出不去……
我喘着粗气,选择最后一次尝试,可诡异的视线依然死死锁住我。是乌鸦,它们不肯放我离开。
迫于无奈,我顶着那些可怕的目光一直走,一直走,囚笼一般的山林用风声嘲笑我的不自量力,汗水打湿了衣衫。终于,天快亮了,我毫无疑问迎来了失败。我不由得浑身发抖,认命一般转过身,并顺利回到村寨的入口处。
放眼看去,小楼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树木茂盛,田地俨然,这里美得像世外的桃花源。
我却听见自己发出一阵惊慌的哽咽。
惠姨似乎并未计较我的逃离,也许她早有预料,也清楚我无法走出山林。她梳着发髻,在晨光中为我煮了一碗红糖水,低声说:“小林,吓坏了吧?来,暖暖身子,千万不要伤到嗓子。”
闻言,我又是一阵哆嗦,倒是乖乖喝下了碗里的液体。这时我才注意到,屋里全是乌鸦,梁上、柜子顶、桌边,都是。它们紧挨着彼此,动作如一,沉默不言,而惠姨用充满爱意的眼神凝视着:“看,我的孩子非常喜欢你呢,一直跟着你,怕你走丢。这么多年熬过来,我就等着这一回了,小林啊,你懂得一个母亲的心情吗?”
我不自觉摩挲着碗边,一股无形的压力压着我的脊背,仿佛将我的骨头压断、变软,叫我不能抗拒。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梦里那个男人,面色苍白,手臂外侧覆盖着羽毛,两脚犹如鸟爪勾住树枝。他无声地尖啸,向我扑来,而我身穿厚重的嫁衣,犹如木偶固定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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