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打电话,也没有什么老婆,它默默地想刚才那位女士的询问,他们明明形影不离,是二重身。
进了家门先脱鞋、换衣服,沾满酒气了,眼镜也放在一边。他像无意识的木偶任它作为,被放入浴缸浸温水,才略微清醒。它对水向来敬而远之,还差点东西,差什么呢?它绞尽脑汁,站在一米远的位置观察他,而他浑身湿润,白灿灿像玉石,斜着眼回望:“今天真是,咳咳,真是好开心。”
它点点头,明明应该全身上下散发迫人的阴森,可这时候由内到外在发热,越看他眼神迷离,就越热。灰一直落,还未到地面又收拢,它觉得不稳定,想走又舍不得;平日也看他赤身裸体,从未有一次像现在亢奋。
置身微妙氛围中的主角,对此一无所知,被酒精侵蚀理智,大大方方舒展手脚,擦拭身体。温水流动,他偶尔瞥见它的身影,站立在原地,耳朵一阵阵发烫。与此同时,觉得有点惋惜,它还差点东西才能变得完整,但是,差什么呢?
最终被它扶着起身,回到卧室,翻过来,将脸埋进流沙一样的身体里躺好。过了一段时间,几乎要熟睡到不省人事,耳边突然钻进来一声很轻、不自信的低语:“……赵亭。”他猛地一颤,伸手抱得更紧,因而得到反馈,是它重复地念,念念不忘。赵亭,赵亭,赵亭。
是我呀,我在,原来你还记得我。
他潸然泪下。
……
男人仿佛打破了牢笼,突飞猛进,找回大部分记忆后,反倒开始不好意思了;之前太过分,仗着是一片残影,一点怨魂,尽情占他的好处。虽然生前对这个员工抱有另一种感情,但以为他固守规矩,不敢冒犯,所以只是维持着上下关系的表象。如今陡然转变角色,自己竟然被带回来,血肉供养,还屡屡捉弄他;舔他的乳,舔他的生殖器官,夸张,比色鬼更甚。
他不喜欢男人的退缩,抓住对方,胸膛抵上去,心跳如鼓:“不要我了吗?”
“不是。”男人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但不想看他哭,用不存在的发声部位回答,“喜欢你。”过往的成熟稳重,全不作数了,强撑罢了。
闻言,他又破涕而笑,举起手指,示意这是男人主动替他戴上的戒指,不能作假。既然如此,和我接吻吧,他喃喃着张开嘴唇,露出一小截红润的舌,告诉我,你确实喜欢。男人果真受不住,见多了他正经的模样,沉默寡言的模样,这会的视觉冲击混杂着之前的印象,太过激烈。于是下意识噙住,像从口腔索取食物一样贪婪地吮舐。
相互沾了一身灰。
他背过身系扣子,其实没做特别出格的事情,只是亲吻和抚摸,不过对恢复意识的男人而言,似乎也过于震撼了,愣怔怔的。他突然不作声,悄悄凑近对方,仍是少年体型,轻松就能揽在怀里。
男人一下子回过神来,高低差明显,始终不习惯抬头看他,倏地滑入阴影里。他看自己的脚尖,从某种意义上说,二重身,他们一直紧密相连:“我太想你了。如果你能够真正地抱我……我想你。”
影子的轮廓抖动,过了一会,男人重新将自己拔出来,坐在他身旁:“嗯,我都知道。”那些浑浑噩噩的夜晚,那些哭声,全都记在每颗构成躯体的微尘中。
所以,到底还差什么——
时至今日,男人仍很难彻底想起被撞死那一刻,自己是什么感觉。那个喝醉酒的肇事司机无法操控方向盘,货车横冲直撞,他避不及,干脆踩足马力冲上去阻挡,不让对方祸害更多人。最后似乎晕过去了,轻飘飘浮起,火焰气势汹汹,将破烂的皮肉、骨殖和汽车残骸一同卷入。
值得庆幸的是,有个他,默默无言,却鼓起勇气点香烧纸,为怨魂引路。加上有一枚戒指,气息很浓,男人半梦半醒般追寻,终于抵达目的地,融入他的影子。
以上,是男人对自己死后生活的总结。
他耐心地听,时不时不自觉地揉对方的“手”,其实只不过是灰扑扑的身躯凝结出近似形态,还不够。男人到底不甘心,发挥生前的本事,教他找人帮忙,一步一步,好不容易得出一个办法:
找回男人的尸骨。
谈何容易?男人被埋在哪一片墓地,唯独家人知道,而他清楚,那对貌合神离的夫妇早就过上了各自快乐的生活,即便在葬礼上,都像鳄鱼流泪,完全不真诚。男人向他提供了自己的秘密账户,不用担心,尽管用,原本攒下来都是为了娶老婆。他害羞地别过脸,什么老婆,谁是你老婆?
你咯。
男人故意捏一捏他的后颈,犹如狮子咬上猎物,他一下子老实,快快登上账户看。哇,吓死人,怪不得女同事个个想嫁有钱人,做阔太太。男人没有太骄傲的表现,自己的生活确实称得上顺风顺水,不过一直一个人,也谈不上快乐。没关系,以后两人相依为命,其他人都是过眼浮云,男人默默打算。
赶紧请了私家侦探,查来查去,查到男人的尸骨进驻城郊,是私人墓地,开阔犹如公园。他有些为难,如果大白天出入,怕撞见别人,疑心他是偷尸体的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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