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滑的叶面折射出金色的光,叶尖散开一点光晕,仿佛朝露随时要从镜头前低落到你的鼻尖。少年眼里的世界是生动鲜活的,所以他的照片也是生动鲜活的,一景一物都有自己的世界,他在它们的世界外面记录着那个世界的美好。上蹿下跳地拍完一圈,余麦扑通一声倒回到米歇尔腿上,翻了个身趴好,给他展示自己的作品。米歇尔把凉凉的掌心伸进他t恤领口,放在他晒了好半天的后脖子上。余麦咔哒咔哒一张一张往前翻,一堆花花草草里时不时出现米歇尔的身影,坐姿没怎么变过,但是眼睛永远是看着镜头的。余麦忍不住笑着说,“你好像我的模特啊!”米歇尔捏了捏他脖子后面,“满意吗?”余麦裂开嘴,抬头对他竖起大拇指,“一百分!”一直赖到下午五点,余麦都快躺睡着了,半梦半醒地被米歇尔拉起来,牵着慢慢往十二村的方向走。这还是因为有一次他没注意时间回去晚了,被刘湘训了一顿,第二天差点儿出不来,余麦唔了一声,等红灯的时候把下巴尖往米歇尔肩上一戳,靠着他的脑袋继续打盹。这里是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一次红灯要好几分钟,等到一半,余麦张嘴打了个哈欠,余光忽然瞥见斜对面那条道上停着几辆大货车,一群工人正在忙碌地搭脚手架。“是集市!”余麦两眼放光地抓住米歇尔的胳膊。金石镇的集市一年只有一次,但是规模很大,卖的东西也和乡下的集市不太一样,除了各种时下最时髦新奇的小玩意,还有很多小吃摊,每年暑假,金石镇的集市可是他和陈俊一他们必来撒欢的地方,错过一次简直可以哭一年。米歇尔看过去,“还没开。”集市一般就一个周,余麦掐指一算,大惊失色,“就是下周一!”他顿时急得团团转,“也不知道陈俊一他们被放出来没有——”“放出来?”米歇尔对这个词表示出不解。“嗯,”余麦老实地点点头,“我之前也被关了,只不过被放出来了。”米歇尔,“……”余麦眼巴巴地看着集市的方向,为自己的两个好朋友忧心忡忡,米歇尔看看他,突然问,“那你,怎么说服,你妈妈的?”“啊?”余麦看着他,愣了几秒,眼睛啪嗒一下亮了!“——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刘湘也刚买完菜回来,听见开门声,从厨房探头出来,看见儿子着急忙慌地坐到沙发上抓起电话,忍不住笑话他,“这才刚分开,就要打电话啦?”余麦拨着号,“集市要开了!我打给陈俊一!”刘湘算了下日子,还真是,她疑惑道,“他俩不是还被关着呢么?”余麦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回头冲他妈裂开嘴笑了。刘湘,“……”
“——能管用吗?”陈俊二甩了下门帘,有些嫌弃地看着他哥撅着腚忙上忙下,“刘阿姨跟咱妈,那是一个战斗等级的吗?”二楼阳台上,陈俊一把草莓苗都小心翼翼挪开,把搬来的椅子往正中央一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要成了你到时候别求我带你——歌词!”陈俊二低头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抄本,“你会唱吗?”陈俊一一看啧了一声,“你这狗爬字谁看得懂啊?!磁带呢?”陈俊二心想你还嘲笑我的字?他翻了个白眼跑去房间拿磁带,再一路甩着门帘回来,表情酷酷地递过去,“你小心点啊!”“屁!”陈俊一哗啦一声抖开歌词,朝阳台外看了眼正在院子里喂鸡的宋琴兰,清了清嗓子。“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宋琴兰跟见了鬼似的,叉着腰抬头看向二楼,身前的老母鸡由于受到了惊吓,啊地大叫一声,扑腾着翅膀冲回了鸡窝,把脑袋往咯吱窝底下一塞。被关了快一个月,陈俊一也算是拼了,找不着调也要尽情呐喊。“为什么 别人在那看漫画”“我却在学画画 对着钢琴说话”“别人在玩游戏”“我却靠在墙壁背我的abc”“为什么要听妈妈的话,长大后你就会明白这段话——哼!”“……妈呀。”陈俊二扒拉着门帘挡住脸,不忍直视地蹲了下去。“听妈妈的话 别让她受伤——”“想快快长大 才能保护她——”隔壁张家正在院子里吃饭呢,这会儿都有点食难下咽了。两家是大熟人,张大爷捧着碗直接嚎一嗓子,“宋琴兰,管管你家那小小子,呜哩嘛哩搁这儿念经呢?唱得啥狗屁不通的玩意儿!”宋琴兰冷哼一声,拍干净手上的鸡食,从裤腰里缓缓抽出一根鸡毛掸子,踩着节奏噔噔噔往楼上走。“陈俊一!”“美丽的白发——”兄弟俩齐刷刷抬头,陈俊一跳下椅子,和他弟一起又开始抱头鼠窜。“——老实了几天,又在这儿开始跟我动什么歪心思?学画画,背abc,你俩什么时候背过了,啊!英语作业做完了没?!”兄弟俩被宋琴兰一路追着打出一楼客厅,整个院子鸡飞狗跳,隔壁张大爷乐呵呵地捧着碗,一边听一边吃,吃得可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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