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围了圈人,幸灾乐祸者有之,哀其不幸者有之,冷眼旁观者有之。匾额上书两个大字“褚府”。春慧陪坐李婠身侧,又畅快又傲气,道:“比劳什子胆气,先称称自个儿胆子几两,再来说话岂不更好,不然可惜了偌大家业。”菊生在外头听了,扑哧一声笑开:“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是正主儿。”春慧脸红红的,掀开帘子骂了声:“再笑要你好看。”菊生忙闭嘴,两人见李婠不说话,也忙止住嘴。李婠指了指街尾转角处一顶小轿,问:“瞧那轿子制式,似是宫里头的?”两人循声望去,见轿子旁立着个面白无须的小太监。菊生应了声忙跑去询问,不一时回转来,身后跟着那个小太监。那小太监地行了礼:“李当家好。”李婠见他年纪小,问他:“公公是?”那小太监道:“我干爹是老内相的干儿子,如今在圣人身边当差,远远地见着了李当家,命我来说几句话。”李婠道:“原是刘公公,敢问有何赐教?”那小太监笑道:“我干爹说,‘原先是姓褚的不懂事,惹了李当家不快,昨儿已命他速速离京去,还请李当家不要见怪。’”说着递了个帖子来:“正说要去陈府上送帖子,没想着在这处碰到了,明日请李当家赏脸,入府一叙。”菊生接过帖子,递给李婠。李婠笑道:“多谢公公看重。”那小太监拱拱手:“也不是久呆的地儿,告辞。”李婠令菊生给了他包了五两银子,送他走了。这厢,褚府外拉行李的车马装的八九个大车,几个小厮呼喝开,人渐渐散了,几个婆子拥着几个姬妾上了车马,后头褚夫人眼红红的,搀着褚当家。褚义形容枯槁,头上已花白,杵着拐杖,勉力撑着人走。正待上轿,一眉清目秀的小厮窜上前来见礼,笑嘻嘻道:“褚当家有礼。”褚夫人问:“你是哪个?怎地没见过你?”那小厮正是菊生,笑回:“我主子褚当家老相识,见褚当家离京,令我送些离别礼来,不枉相识一场。”说着递出个红封来。褚夫人不明所以,道:“这是何意?”菊生笑道:“昨日席上褚当家没给我主子歌一曲,但着实给人助了兴,这些碎银子我主子说,便赏褚当家了。”褚夫人听罢,又气又怒:“好个没教养的小娘子,如此睚眦必报。”四下呼喝人来,只不等小厮婆子上前查看,褚义慕地吐出口血来,昏厥在地。褚夫人又喊又哭,慌了神,菊生立在边上,远远地回了句:“我家姑娘说,‘只是痛打落水狗罢了’。”说罢,抽身走了。欲听后事如何,下回分说罢。且说酒楼中诸位堂客都到齐了, 瞅着日头渐渐上移,酒菜冷了,也不见人影。众人你瞧我,我瞧你, 心中各有心思, 都不开口。沈宏信道:“怕有要紧事耽搁了。”其余人纷纷说道:“是了是了。”又过了三刻, 才听廊外一声唱到声, 众人纷纷收敛了神色。李婠进到屋里, 只见七八个昨日见过的豪商分坐一长桌两侧, 桌上堆着各色酒菜,顶头明晃晃“同心堂”三个大字。
众人起身见过。李婠欠了欠身, 道:“失礼了,半道遇着熟人多说了两句, 回头一看迟了。”众人摆手道:“小事, 小事, 无需挂齿!”又有一人道:“按我说,不是李当家来迟了, 倒是我来早了。”其余人纷纷称是。沈宏信又将李婠迎至首座,李婠推拒道:“这如何当得起?”一人道:“不过是一个坐处罢了, 李当家请坐罢。”李婠环眼望过众人,见众人面上都扬着脸, 殷殷勤勤,哪有头次见面的趾高气昂, 笑了笑,坐了。吃过一回茶, 说了回闲话。期间一人提壶将杯中酒满上,离了座处, 敬了李婠一盅酒,李婠端起茶来,回道:“不胜酒力,且让我以茶代酒。”那商人笑回:“应当的、应当的。”仰脖喝了。李婠坐在原处,其余众人均离席敬酒毕,李婠问起此行何为,沈宏信因回道:“说来惭愧,众位当家与我立了这个‘同心堂’,平日协调捐税,架桥修路,给京中人谋些实利,想来李当家也听过?”李婠道:“有所耳闻。”沈宏信接着说:“府尹前些日子说入冬了要拨款搭些粥棚施粥,又要修一修东大街,还有些其他琐事,只这堂里一向以褚当家为先,如今他离京自去了,倒留下我几个大眼瞪小眼的,想厚着脸皮拉李当家入堂主持主持,不知李当家意下如何?”李婠道:“入堂一事我求之不得,只其他的,一来我不熟悉,二来年纪轻,资历浅,又怎比得过诸位?”沈宏信等人俱怕李婠背后的权势,怕被迁怒连累,此时见李婠推拒,忙又道:“这又哪里的话?李当家再合适不过。”如此三推三拒,李婠最后只得“无奈”应下。当下有人口呼李婠“堂主”,命人奉上印子,将一应大小要事说了。李婠一一记下,眼瞧着头顶上悬“同心堂”三字,叹了几声。其余人忙问其缘由。李婠叹道:“这名字‘同’与‘铜’相仿,俗了些。”此话一出,几人变了脸色,只是过一瞬,又陪笑道:“李当家说得是,如今改姓易代,这名换了也好。只是我等脑袋空空,想不出名头来的,还请李当家赐名。”说罢,命人撤了桌上酒水,摆上笔墨。李婠道:“昔日我不知事,也混立了个商会,收拢了些商贩,以我为首。如今又来了这堂,不如两厢合为一处?”余下人纷纷称好,请李婠落笔。于是李婠挥笔提下“和合社”三字,众人将引经据典将名赞了又赞,将字迹夸了又夸,即命人将原先匾额取下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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