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婢女正是那夜对段嘉诩下药的付姓女婢。“大人,您不可以如此对待公子!”婢女跑到榻前,噗通一下,双膝跪地。”“大人曾受过公子帮助,您不能这样待他!”婢女跪在地上朝林祁拼命磕头。“当年是婢子母亲欺瞒了老山长!那块上头刻了个周字的铜牌,根本就不是翁翁死前,让母亲务必交还老山长的东西。那是公子在婢子父亲墓前跪了三夜,以血为酒作祭,从婢子母亲手中换回来的!婢子是当年付姓男子的女儿,婢子翁翁曾是前首辅李谦府中家仆!”当年……林祁停下了手上喂药动作。那年被罚三日的面壁思过,三日过后怀中之人以风寒为由的刻意疏离,后来火海中为捡孤本露出的臂上伤口。过往种种在这个瞬间被全部串联,林祁呼吸一顿,目光剧颤。血从婢女额头渗出,她不管不顾继续朝地上猛磕。“大人过去于城楼上、众人前,揭露周将军的铜牌,是公子去了半条性命换来的!大人曾受过公子帮助,您不能如此对待自己恩人!”外头有脚步声匆匆而来,紧接着一个侍卫在门前单膝跪下。“大人,有个自称无尘大师弟子的人给门房留了个口信,邀您前往长青山,他说,他能给殿下治病。”侍卫话落,一个暗卫紧随而至。那名暗卫给长月和林祁带来了另一则消息。“经查证,无尘大师那位弟子正是数年前发动兵变的周家余孽,周不疑。” 他回来了周不疑,他回来了!屋外,长月握紧了拳,眉头紧皱。若邀大人去长青山的是周不疑,他必定已在山中设好埋伏,等着取大人性命!屋中榻上,林祁伸手将段嘉诩垂落长发挽到耳后静默不语。见林祁并未松开指尖药丸,小婢女不敢停下磕头动作。血沾染上地面石砖,星星点点,触目惊心。“公子同婢子说过,他的人为他做事,他便有责任去保护,是他欠下的债,他便应当去偿还。婢子虽与公子认识时间不长,但婢子晓得公子是个悲悯之人。公子这样的人不该被人制成药尸!他不该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他的一生!地上婢女的血与泪混杂在一块,相互混杂,两两交融。林祁怀中,段嘉诩长睫轻颤,艰难却缓慢地睁开了眼。见段嘉诩睁眼,林祁将药丸往身后用力一抛。“备车!”林祁朝屋外沉喝,抱住段嘉诩下了榻:“去长青山。”林祁怀中,段嘉诩脑袋昏沉。
周身有些冷,段嘉诩下意识往林祁怀里缩,汲取那触手可及的温暖。林祁低头,对上一双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的迷蒙眼眸。感受到段嘉诩的下意识依赖,林祁不禁眸色一柔。“我带你去见个能给你治病的人,你倦了便在我怀中小眯一会,待你一觉睡醒,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林祁扯过架上狐裘将段嘉诩裹住,在他眉心落下轻轻一吻。林祁的唇又暖又软,紧贴在额上,段嘉诩忍不住颤着眼睫闭上了眼。在段嘉诩闭上眼睛那一刻,林祁眸中柔和快速沉了下去。约他上长青山的是周不疑。无论他能不能救阿诩性命,他周不疑都绝不可能允许他林祁全身而退。这是一场周不疑设下的鸿门宴,而他林祁别无选择。林祁怀中段嘉诩动了动唇。“你要带我去见谁?”段嘉诩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便会烟消云散般飘渺。林祁紧了紧怀中之人,眸色很沉,声却放得极其轻缓。“无尘大师晚年最大的骄傲。”……长青山上有黄叶簌簌而落,一个头戴斗笠的和尚站在树下,任那飘零黄叶落遍他全身。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明明是一人脚步,却似负有两人重量,和尚耳根一动,并未回头。“都说一叶落便知天下秋,四季交换流转,秋季到来叶便要落,世间一切皆有宿命,帝师大人怎么看?”林祁停下脚步,俯身将段嘉诩放下,仔细为他裹好狐裘,防止有风灌入。“若世间一切早成定局,为人庸庸碌碌便好,何需付出努力?”林祁的回答似答非答,和尚皱眉,继续询问。“若是白费力气呢?”“世间之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七分人力,三分天意,若天意在我,自是不胜感激,若天意不在我……”林祁弯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腰间长软剑,直直朝那和尚甩了过去。剑气凌厉,斗笠颤了一下,一分为二,掉落在地。没了斗笠遮掩,和尚的面容暴露在林祁面前。眼前人正是周不疑! 清醒又理智“若天意不在你,帝师大人要如何?”周不疑抬眼,直视林祁,星眸寒如凛冬霜雪。“天意在我,我自是不胜感激,而我林祁要感激的事,就算是老天爷,它也得给我接着。”林祁手执利刃,直指周不疑心口。“救人。”面对林祁威胁,周不疑双掌合十置于胸前打了个佛印,弯唇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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