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与她间足足分离了五个月。如今怎么也看不够。这几日里,皇帝每日坐在中军大帐之中听着人汇报,心思却早已飞了出去。飞回了她身边。他问她今日吃了什么,她只皱着鼻头,软声嘟囔起来,说是这里的吃食难吃,连糕点都做的干巴巴的难以下咽。“干巴巴的糕点,硬的能砸死人的饼,还有就是些油腻的汤羹,我瞧着便胃中不舒服,她们还都来劝我吃……”她说这话时,单手托着腮,慵懒斜倚在软榻上,巴掌大一张脸,瘦的叫人心疼。皇帝往她身边坐下,他比她高了大半个头,这般坐着,她也要仰起头来才能看清楚他。大手握住她的素白小手,昏君一般的教她:“你想吃什么叫他们去做,做的不合心意便换人做,大徵的御厨也要到了,总能换个合你胃口的。”乐嫣抬眸凝视着他坚毅的面容,察觉腹中饥饿,便小声点了几道菜:“我想吃酸辣攒丝鸽蛋,白糖奶糕、燕窝八仙汤,肉片翅……”她越说越多,越说越快,小馋猫一般舔了舔唇。皇帝见她难得有胃口,自然笑着道好,亲自命人传下去。他又问她:“肉片翅?这是个什么菜?”乐嫣一怔,慢吞吞说:“这是我在南应宫里吃过的菜,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她才说完,眼中便忍不住蓄起来两包眼泪。忍不住失声呜咽起来。皇帝不知所措的搀着她哭的一抽一抽的身子。几乎就要命人去南应宫中将那御厨抓过来连夜给她做那个什么酸酸甜甜的鸡翅。乐嫣却哭着朝他道歉说。“抱歉…我也不想的,我只是心里有些难过……”她竟不知,那日竟是她见周道渊的最后一面。他临走时看起来欲言又止,是想说什么呢……皇帝抚摸着她的后背,忽的明白过来。“难受就哭出来,切莫闷在心里。”他当真是不会安慰人的,仍是那两句翻来覆去的话:“去了的人便是去了,这与南应国君而言,亦是解脱……”“你有朕,有孩子,我们才是一家人。”是啊……母亲去世那年,她一连数月每每想起都要以泪洗面,只觉天崩地裂,自己再也走不出来。可如今也过去了五载。她慢慢走了出来,甚至……她还有了他,还有了孩子。她慢慢也有了于她而言,至关重要的人……乐嫣待在他怀里抹泪许久,在他以为她睡着了时,忽地听见她闷闷地问:“陛下可知晓他与我母亲间的往事……”皇帝自然知晓她问的是什么往事,见此并无隐瞒。“当年祖父最宠爱嫡长子,伯父当年一直被当作继承人培养,身边多是拥趸之人。先太子走后,他的心腹便转头追随襄王。自父亲被封为太子后,殷显后也安分多了,鲜少掺和朝中事,原以为他这些年早已没了那等心思。”许多陈年旧事,殷瞻当年年岁也小,如何能知晓?而今仔细查来,却并不是他以为的那般。襄王与周道渊善化长公主的年岁差不多大,同一处读书习字长大,自幼感情甚笃。他必然是知晓了二人间那些瞒着旁人,逾越分寸的事。是以,才有了那一场场算计。善化只是一深闺娘子,便是有心,又如何能调动府兵?善化是先帝的养女,殷显是想借此事假意放走周道渊,惹得民怨沸腾,叫先帝太子之位失之交臂。周道渊跑了,善化长公主也有了身孕。可谁又知,这等丑事却被老太后一力承担下来。太祖与老太后年少夫妻,任何人做出这等恶事只怕逃不过一死,太祖最后再是恼怒也仍是饶恕了他的妻子。乐嫣听着这些她从不知晓的陈年旧事,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她长长释了一口气,整个人都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我知晓,我便知晓……”“我从来都知晓我的阿娘。她那般的人,如何会行叛国之事。必是有人冤枉了她,必是有人害了她……”她喃喃道。皇帝叹了一声。
许是旁人的生离死别求而不得,才更能衬托出他二人如今的难能可贵。他抿唇道:“如今想来谁都知晓你的身世。襄王,太祖,甚至先帝,到头来只朕一个被瞒着。”乐嫣听闻这等秘辛之事,知晓自己的身世既然一直是所有长辈统一隐藏的,一时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像一只被风浪摧残许久的浮萍,一下子风平浪静。这与她知晓的不一样。她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小偷,以卑鄙的血脉偷走了所有人的宠爱,甚至身上背负了许多人的尸骨,她罪该万死……如今,真相竟不是这般么……长辈们从来都知晓她是周道渊的女儿?她有些不解,喃喃的问他:“为何?为何不叫你知晓?我的身世总归是不妥。这般瞒着你,你是皇帝,不该叫这等不安放在身边的……”皇帝听着,牵唇而笑,坚毅的面容慢慢柔和起来。“许是…朕年少时桀傲不恭,不像是一个慈爱的长辈……”他们怕自己会迁怒她罢了。她自小就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姑娘,长辈们谁不多为她筹谋几分呢?谁又知晓呢,瞒着瞒着,兜兜转转,竟叫二人发展出了这一层关系。他情不自禁微微笑着,俯身吻了吻她柔软的鬓发,忍不住唏嘘道:“情爱之事,谁说的准。”当年的他,又哪里会想到,他未来的妻子,会是那个胆小又好哭的小姑娘?这般多好啊。至少先帝与老太后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才是。他们放心不下的晚辈,如今做了他的娘子。他必会一辈子珍之爱之。王军北上回朝。一路所见, 硝云横雾,满目疮痍。十室九空,哀民多艰。途经汝南, 乐嫣祭奠母亲墓前。见母亲陵墓如今已经草木旺盛。穿过石狮华表, 阙堆, 墓前甬道两侧皆是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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