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不能动弹地躺在龙床上,意识却无比清醒。
他能感觉到刚刚顺妃指甲留下的伤痕里滚落下的血滴,也能感受到殿内不断送进自己鼻内的毒香。当然,还有顺妃日日在他面前念叨着的那些怨愤言语。
他连控制自己的身体,深深叹一口气都做不到。想要扯出一抹苦笑
寂静空旷的寝殿,十二的思绪却早已飘出了寝殿,飘出了这巍峨的禁宫,飘向大雪纷飞,飘向陡峭城墙下,那个模糊又熟悉的身影。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的她,虽然当时他并不能隔着未散的硝烟看清她的眉目,但这三年间他已描摹过她的面容千千万万次。他的心却笃定非常,城墙下的十公主,一定拥有着与在京城内锦玉堆砌出的华丽截然不的飞扬神采。
好似她出嫁前,马上弯弓,林中猎鹿时挥洒出的意气骄傲。
是了,出嫁前的皇姐,是怎样的呢?
不用为了掩盖父皇与何相的腌臜事而强撑颜面,也不会出现为了收拾何德闹出的荒唐事而劳心而显露出疲态,更不会有因五皇子被害死后被迫卷入的皇子争斗中的心力憔悴。
彼时的她,是皇城里一颗熠熠生辉的璀璨明珠。纵使她对自己再不复好言好语,将他再次视若草履,他还是忍不住地再次看向她。
姜竣却在此时向他辞行,言道将赴边关寻得出头机会。十二没有同意,以时机未成熟为由拒绝了姜竣。
他慢慢地看着手中因为吸着老皇帝的精血而愈发显得鲜艳的蛊线,自以为胜券在握。他已经不再去想十公主了,雨中那场痛打与怒骂,早已将曾痴心错付的自己钉死在了那昏暗的宫墙次
却不知道老皇帝的圣旨已不待他完全掌握局势,便将所有人炸得粉身碎骨。
老皇帝的旨意如一道凭空出现的惊雷,给何相的庶子与十公主赐婚,婚期就定在同年的秋天。
彼时的十公主年岁的确已不大小了,被老皇帝一拖再拖,从二八生生拖了两年,放到寻常人家里都算是老姑娘了。
人人都道老皇帝对十公主宠爱非常,所以将这颗掌上明珠一留再留。王嫔也在这两年的等待中将心中的女婿的人选标准越拔越高。万万没想到,在宫里宫外翘首以盼中,十公主竟然花落在何相家中。
还是一个,京城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出了名的纨绔庶子。说来也怪,他的生父,这位大名鼎鼎的佞幸之臣,竟没有一房妻室,所纳的妾众皆为皇帝所赐,却只得一个庶子。
一个大快朵颐着朝堂的银子人尽皆知的奸相,一个常来常往于秦楼楚馆作娇客的佞幸独子,再配上一位被捧得高高在上的娇蛮公主,可算是齐活了!
真可谓是相得益彰、五毒俱全了!
王嫔知道这个消息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而哭天抹泪,只呆呆地坐在与老皇帝翻云覆雨过的锦绣床榻上,像是没有了呼吸。待日沉西山,闻得溪砚宫一声尖锐的哭叫划破这死寂,然后便是王嫔哭死在了正殿内。
而处在旋涡中心的十公主,反倒是最平静的。听到消息的她沉默半晌,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慢慢拭着脸上的汗珠,最后抬手将剑狠狠掷向了靶子。
一剑穿心。
王嫔已去老皇帝跟前撒泼打滚了三回了,终于在最后一回,还没来得及开始哭,就被老皇帝左右太监捂住了口舌,摁在了白玉石阶上。
王嫔奋力想要挣脱这两个大力太监,泪眼朦胧间抬头,看到殿上老皇帝扶着太监的手冷冷地瞧着她,像是在看一坨蠕动的肉。
毒日头下,这一眼将王嫔激出了一身冷汗,渐渐委顿了下来。
老皇帝见她不再挣扎,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将她抬下去,连一句言语都没有。
回来后王嫔大病了一场,十公主坐在病床前,握紧王嫔汗淋淋的手,低着头不说话。
王嫔和她哭诉:“你父亲好狠的心……他那么宠爱你,怎么会把你,嫁进这样的门户!”
想来他们王家自诩豪门望族,盘踞朝中三代,竟然要与佞幸做亲家!
连何家都将这不肖子孙逐出家族了,天下谁人不知道这何氏之耻?
王嫔越想越觉得悲苦,一腔愤懑在殿前浇得透心凉,窝在胸前发酵着成了满肚子的忧愁暗恨,将她击溃。她起身就要下床,嘴里念念有词,十公主一把将已若癫狂的母亲摁了回去,高声喊她:“母亲!”
王嫔像是被这一声叫回了魂,随即搂住十公主开始大哭不止,哭至深夜,将一双美目哭肿,又气又累地晕厥过去。
十公主看母亲已然昏睡,才轻轻将手抽了出来。春杏在一旁担忧地低声叫她:“公主……不难过?”
十公主淡淡地扯了嘴角:“父皇心意已决。”
她自言自语般,像是要说服自己似地:“何德也没什么不好的……放眼望去父皇的公主中,所得夫婿家中谁能高过何相?没什么不好的……”
春杏欲言又止,却想起连素质的嘱托,只得将十二皇子的事默默咽下,但到底心疼自己这个从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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