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毫压过宣纸,拖拽出几道深浅一致的墨色,青年宽大温厚的掌心包裹着她的手带动整支毛笔游走于半生熟宣。笔压纸而过的响动在静谧午后如此挠耳,她屏息,生怕自己的小动作影响背后的人。两只手慢慢挪开,两个陌生又熟悉的字展现在她眼前。“行,洲。”墨色笔尖悬空点过二字,她背后的青年一字一顿念给她听。行洲。她学会写的大多粉饰太平盛世,故而小叔叔看报很少会出现这样的表情。江念看似专注于喝热牛奶,其实眼神飘忽,时不时瞟向身边的小叔叔。小叔叔收拢报纸,沿着腰线上下一折扔在手边。她瞥了眼迭起来的报纸,“商会”二字格外瞩目。其余字密密麻麻排列一处,瞧不清写了什么内容。“念念,等会陪我出去一趟?”他原本就计划今天带她逛逛南城。
江念张嘴发现自己没有合适的理由拒绝,转而扯起嘴角点了点头。汪云芝带她逛过南城不少地方,她自以为这座城市值得一去的地方已经都去过了。不过既然小叔叔有意带她转一转南城,她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婉拒,那就只能跟着去了。他们很默契地没有再提昨晚和今早的事,像往常一样表面维持着正常的叔侄关系。早饭过后江念跑上楼又换了件衣服。她盘起墨发,挡住脖子的绒毛领口直抵下颚,完全挡住了昨夜男人在她脖间留下的痕迹。明镜映出少女半身,她痴痴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纤长手指情不自禁探入绒领间,竖起的领口微向外翻露出里面细腻的皮肉。不深不浅的红痕似无意染上的颜料般斑驳于她瓷白的肌肤,小叔叔没有在这里留下过多痕迹。淡淡粉红蜿蜒而下,她知道锁骨和肩膀还有更多暧昧的红痕。“念念。”男人站在门口没有走进来。江念循声回首,小叔叔重新整理过的头发变成平常的样式,高领深色羊绒衫配一件淡灰色的双排扣西装,臂弯间挂了件与羊绒衫同色的大衣。她微怔,收回伸入领间的手。通过镜子看见她动作的江行洲语调柔和:“好了吗?”“好了。”江念抚平衣领站起身,她走至门口仰起头望着男人:“小叔叔要带我去哪?”“我们要先去一趟政府办公室。那边来了电话,有个文件需要我去处理。”江行洲十分自然地搂住她的腰,不知怎么,他下意识想搂着少女同她讲话,“不会让念念等太久。”“好。”她一向听小叔叔的话。他们的家离政府办公室大楼不算远,江念坐在车里不禁感慨小叔叔很会挑选住的地方,一两条道路便轻易分开城市中心的喧闹与一隅的宁静。江行洲盯着车前人流,时不时看一眼身边的她:“现在天凉,常坐水边容易感冒。待寒意褪去,念念就可以坐在湖边听水声了。”小叔叔怎么知道?以前在星城时,入夜后小叔叔就鲜少出门,自然也不会关心小辈去哪里野。但他却知道她喜欢坐在水边。轿车驶入围墙内,兜了小半圈停在专用来泊车的空地。“念念小时候晚上经常和朋友跑去水边坐着是不是?”江行洲握住她的手,柔若无骨的手任他揉捏,“我都知道。”男人同她十指相扣,亲吻她的指节。“小叔叔……”江念想要抽回手,会被人看见的。“念念放心,不会有人看见。”他用了点力握紧少女的手,“我一直有个疑问。当年我的同窗,住在我们隔壁的蔡承义比我好很多吗?他和你说过几句话?”江念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位姓蔡名承义的人是谁。蔡承义一家住在他们隔壁,他的年纪与小叔叔相仿又在一处读书,因而两人经常走在一起。所以当同伴们起哄要她讲出今后想嫁的人时,她才会说出“承义哥哥”。那是她当时除了小叔叔以外,唯一可以想起来的人。“小叔叔怎么知道?”无缘无故向她提起以前相熟的人,还如此询问,她想不到别的原因。“……”他总不好说那天小姑娘出门之后,他偷偷跟上去听小孩嘻闹。“我已经不记得承义哥哥长什么样子了。”不过随口胡说的名字罢了,江念扯开话题,“小叔叔不急着去处理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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