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这一点的。
所以少年没有说话,依旧冷冷地目视前方。
“我们要到哪里去?”
身后的人又问。
少年还是不说话。
但王得意的耐心很快告罄,他在樱桃的背上挪了挪屁股,开始不讨人喜欢地拖长了音调:
“别摆那一副臭脸。我又没有要你去吃屎。”
“你!”
果不其然,少年猛地拧过半边身子,脸上的红云直烧进王得意的眼里去;只不过他脸上的红云并不是因为羞赧,而是因为恼怒。王得意有滋有味地欣赏了一番,眯起了他的笑眼。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真要选的话,三个响头和吃屎——似乎还是三个响头好接受一些。阿诵鼻翼翕张,嘴唇抿了又抿——他那红艳艳如同涂了口脂一般的嘴唇,本就是极为引人注目的——果不其然,王得意的眼珠也转了过来,望着他抿起的嘴唇。
阿诵对上王得意的眼神,勃然大怒。
“你!你不许想!”
“想什么?我想什么了?”
“你自己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诶,我可真不知道啊!”
“你……你……”
“怎么又生气了?我真不知道……不如你讲给我听听?”
“……”
樱桃载着背上的两个人走到关外时,天刚刚擦黑。
还是那间小酒馆。阿诵曾在这里吃了一盘酱牛肉,喝了一壶烧刀子。它本是白日开门,夜里也灯火通明的,此时此刻却大门紧闭,没有一点声息。
两个人从马背上下来,阿诵牵着樱桃,将她栓去马厩;王得意推了推门,门却是从内闩死了似的,从外头推不进去。
“关门了?”王得意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又喊道,“老于!老于!在家吗?”
回答他的只有从马厩走出来的阿诵:“别叫了,这里有道小门,可以进去。”
王得意的神色在不知不觉中凝重起来——他是认识老于的。他也知道,老于绝不会轻易离开这个小酒馆。他金盆洗手多年,关内风声太紧,唯有在关外有这么一个落脚之处。这地方渐渐也成了其他人的落脚之处。所以,并非仅仅为了自己,就算是为了其他逃难到关外来的兄弟们,他也不会轻易关门谢客的。
思考之时,王得意已将最后一句话说出了口。
樱桃正在马厩中嫌弃地打着响鼻,对着马槽中的干草犹豫不决。阿诵推开眼前那道小门,王得意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地向内张望,但阿诵停住了脚步,慢慢道:
“他确实没有离开这里……”但……
“那老于——”王得意推开呆立着的阿诵,自顾自走进门去,可——
破旧的酒馆之内,竟横七竖八地,倒着一地的尸体!
那永远不会再回应王得意的“铁手飞鱼”此刻也脸朝下地趴在柜台,身体都已僵硬了。
室内一片冷寂。没有了人的笑声、骂声,没有杯盘碟碗的碰撞声,这里成了一片微缩的坟场;桌椅板凳都还如平时一样,桌上的餐盘之中,还有吃剩的饭菜,因为天气寒冷,没有来得及彻底腐坏;而人们只是倒着,像是突然吃醉了酒。
“没有打斗痕迹。”阿诵道,食指在油乎乎的桌面上抹过,同大拇指一起捻了一捻,“也没有积灰……没错,两日前我来过这里,那时候,一个死人也没有。”
王得意阴沉着脸,无数的可能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老于的仇家找到这里来了?不,可能性很小……在老于被洗砚司追杀得走投无路之时,他的仇家也应该一样。或者不如说,武林凋敝,又有谁会跑到关外来下这样的毒手?
“他们脸色青紫,口角流白沫,是毒杀。”阿诵说。
“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王得意冷冷道。
阿诵的脸色变得比尸体还冷。
“那你能得出什么新结论?”
新结论?王得意什么结论都得不出来——一种迟来的恐惧在六年后重新追上了他。此刻他对阿诵说话夹枪带棒,可不再是游刃有余的逗弄了。能够把这一屋子武林中仅剩的精锐一锅药死而不叫他们发觉,至少一定是个用毒高手。这样的用毒高手——五毒早已绝迹江湖,洗砚司也密切盯梢,怎么会——
他突然跳了起来!
“程雪时!”
“这跟他有什么——”
“我们得回去!现在就回去!”
他猛地撞出门去,甚至将阿诵带了个趔趄,一路奔回马厩;已经对马槽里的干草不情不愿张开嘴巴的樱桃呆呆地定住了,困惑地看着王得意哆嗦着双手解她的缰绳——那只丑陋的右手,在冷风和内心刺激之下剧烈地刺痛起来,几乎无法自如地伸展和收拢——但是很快就有另一双手将绳子接了过去:这双手是白皙修长、保养得当的,除了剑茧,没有任何丑陋的伤痕,灵巧而轻便地解开了绳子。
“上来。”阿诵跨上马背,沉声道。王得意爬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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