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红得犹如一片血海。
维维安身处一片泥泞之中。雨水将他陷进泥浆里的翅膀浸湿了,赤裸的身躯上几乎没有一块干净的皮肤,除了表面的污渍,一种繁丽复杂的纹络密密麻麻地覆盖着全身。
这纹络是暗红色的,每当它闪烁一次红光,维维安的身体就抽搐一下。他淡蓝色的眼珠僵直的看着前方,脸庞因为痛苦扭曲着,鬈曲的长发脏得看不清颜色,湿淋淋的,像一张破烂腐坏的渔网盖在他微微曲起的背脊上。
那闪烁的红光渐渐的弱了,最终连同繁复的纹络全部消失不见。而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珠慢慢有了焦距。
维维安在雨中坐了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在朦胧的意识中怀疑自己不是被送到这的,而是被人直接从天界踹下来的。
翅膀像被折断似的痛……
或许不是“像”。
他费力地偏过头,把刚才就觉得不对劲的右翅仔细打量了遍,又伸出手捏了捏,猛然袭来的刺痛让他几乎叫出声来。
他的翅膀骨折了,还是那根最重要最坚韧的翅骨。
维维安突然笑出声来,瘫回了泥地,身体痛得颤抖却还是忍不住笑。他仍旧可以记起那个将他送下地狱的人,搂着他,用温柔又残忍嗓音在他的耳边亲昵地低语:
“维维安,你要记住,我永远是你不可违抗的存在。你既然决定要抛弃你所依存的血脉……那就让我送你去地狱吧。你会被那些低贱的恶魔操的合不拢腿。”
他想,他当时是怎么回应的呢?
他当时满身上下都是鞭痕,疼得战栗,可还是凑近了那个人的脸,一字一顿地回答:“我宁可被地狱犬操。”
那人的脸似乎更加阴冷,然后……硬生生掰断了他的翅骨。
一个来自天堂第九重,丧失了所有力量,翅膀还因为骨折而无法收回的天使,该怎样在地狱活下来呢?维维安低着头,笑得肩膀都剧烈抖动了起来。
维维安在把自己弄干净之后就后悔了。
水面倒映着一个男人的身影,身材虽然修长结实,但潮湿披散的金发和婴儿一样的淡色眼珠把他修饰得像只纯洁的羔羊,何况他的面庞还继承了米德尔顿家族一贯的柔美。维维安掬起一捧水,浇在脸上,可这还是无法浇灭身上隐隐升起的热度。
那个人的诅咒总是很有效。
他尽量忽略这种不自然的热度,把注意力集中到食物的搜寻上。在上界的生活虽然屈辱,但总是衣食无忧的,米德尔顿的长子会为食物而发愁,这肯定是圣洛特最大的笑话。但维维安现在已经被剥夺了几乎所有的力量,他只能像天界最底层生活的天使那样,凭借着双手找寻食物。
这里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森林,灰绿色的树木高高耸立着,没有果实也没有可以食用的枝叶。林间少有动物,偶尔碰见的都是维维安在天界从未见过的丑陋野兽,看起来凶猛异常,好几次他都差点被咬伤。在森林待着的三天里,他只喝了些溪水。
他仍旧在思索着食物的来源,尽管身上的热度已经无法忽视了。
是的,他的诅咒总是很有效。
维维安知道这种热度只会越来越强烈,最终逼迫他对过路的每一只恶魔甚至是野兽张开大腿。
“大人,那头炎狼跑去那个方向了!”
“蠢货!把带着晶石的箭给我!”
维维安突然回过神来,他听见马的嘶叫和快速靠近的脚步声。
还有野兽的腥臭味!
一头铁灰毛色的巨狼突然从林间跃出,猛地扑到维维安的面前,维维安反应迅速地向后一退,躲过巨狼锋利的爪子。但很明显它的目标并不是维维安,炎狼被追得慌不择路,嘴角的一圈短毛呈焦黑色,说明捕猎他的人聪明地耗尽了这头炎狼所有可以喷出的火焰了。
现在该担心的不是这头炎狼。
维维安呼吸有些发紧,他的右边是溪流,即便是跨过去也只有一片灌木丛,遮挡不了任何东西,左边是稀疏的林子和高低起伏的泥坡,而后方更是炎狼逃离捕猎者追逐的方向。
当机立断,维维安拢着翅膀就向左边跑去,树木四散的枝叶划破了他的翅膀,但他已经感受不到了,因为恶魔的气息离他很近很近,他只能大脑一片空白地向前疯狂奔逃。
一个身材矮壮黑发尖耳的人影出现在林间。他身着一套面料考究的猎装,上面挂着些宝石饰品,下身佩戴着一把金闪闪的匕首与一条马鞭。他皮肤黝黑,面貌粗鲁傲慢,却没有看模样似乎是恶魔贵族中最底层的小贵族。
他出现后不久,三个高壮的扈从打扮的恶魔牵着马也匆匆赶到了,其中一个红发的扈从恭恭敬敬地把一根箭头闪着蓝光的箭递到贵族的面前。
“大人,您的箭。”
“现在给我还有什么屁用!”那只箭被小贵族恶狠狠却小心地拿到手里。
“可您说这支珍贵的箭要再最紧急的时候才能——”
红发扈从被狠狠踹了个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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