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 不是孙权的。他想要的君王啊,可以自负, 却一定要听进去谏言。他想要的君王啊, 可以狂傲, 却也能谦虚认错。他想要的君王,有着博大的胸襟,能够包容异议体贴下臣,而不是为了一个‘我想’而为所欲为排除异己。他想要的王啊,他亲手培养起来的王啊,已经深埋于尘土之下了。再一次谏言无果之后,周瑜拖着一身的疲乏回到府中。府里安安静静,因为缺少人气,只能看到吊在走廊上摇摇欲灭的烛光,花园里阴凄凄的,在这个没有月光的夜晚,显得阴森诡异。周瑜却已经习惯了眼前的景象,他遣散了仆人,送走了家眷,为的不就是已经能够看见末路的前程么。并非他不想要拼,而是能够放弃自己手足的君主,将战火主动牵引至国土之内的君主,又如何能够长远。江东,本能够置身事外的。他们占据天险,本可以趁着刘备与曹cao两败俱伤时,再另行图之的,可只因一个主君不愿,被那燎原之火焚烧殆尽。周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挺拔了一天的脊背像是被人抽了支架,松散在了书房的座椅上。他将头搭在靠背之上,扭头去看自己身侧的书架。原本随意的动作,却在看到了一个本不应出现在他书房里的人时,变成了惊吓——“吱啦——”瞧着周瑜终于看见了自己,郭嘉从斜靠着的书架上站直身,对着周瑜摆了摆手,算是打招呼了。周瑜也顾不得自己掀翻的书桌,抓着佩剑拔剑转身直指郭嘉:“你怎么在这里!”“奉人之命,终人之事。”对于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郭嘉视若无睹。实际上他们之间有一米多长的距离,他够不着周瑜,周瑜却能轻易的将他置于死地。若是周瑜真的想,他此刻已在黄泉了。瞧见被自己威胁的人如此坦然的动作,倒是让周瑜有些不适。他看着对方毫无遮掩的表情和眼神:“你知瑜现在,是可以叫人冲进来把你抓住的吧。”“那你便叫人进来吧,”对于周瑜的威胁,郭嘉不为所动,甚至还有暗搓搓怂恿的意思在其中,“战局至此,嘉是死还是活,都已经够不成影响了。”对方话语中透出来的信息,让周瑜心下一紧。可紧随其后的是无尽的悲凉和无奈,事到如今他就算是知道了又如何呢?
郭嘉从不是以身涉险的人,所以早在周瑜回府之前,他就已经叫人将府中的人都肃清了,也是要感谢周瑜府里没多少下人,防备松的仿佛在迎接他的到来一般:“更何况,周都督不也一直想要见一见嘉么?”听闻如此,周瑜也不生气。他收回了自己的剑,却没有接过郭嘉之前的反问:“你来做什么?”如同两人是多年不见的好友,只是寻常的询问和关心,“这个时候,你知道你不应该来的,对吧。”“嘉来见一见自己的旧友,有何不可?”挑眉,饶有兴致。“旧友,”周瑜嗤笑一声,如同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事到如今,你竟还有脸在瑜的面前,自称旧友么?郭奉孝?”他交出了来人的名字,没有丝毫情面可言,“在你杀死了瑜的主君,害瑜落入如此境地之后?”“若是此刻至于不利之地的是嘉,”郭嘉笑意盈盈,丝毫没有为难的样子,“嘉也会这么说的:‘旧友啊,能够败落在你的手中,也算是不枉此行了。’”厚脸皮的模样,竟让周瑜觉得他理应就是这样的人。这样自信,洒脱,不拘泥于形势的人:“也不算是全错。”他不否认,固然是知己朋友,可同样他们也是对立的谋士。就算是神交已久,已将对方当做是知己,可战场上的胜负成败,谋略上的你来我往,各凭本事。“在这里杀死你与留着你,有什么不同么?”周瑜转身,将后背朝向郭嘉,“瑜只知道你是代表曹cao来的,而瑜,是江东的臣子。”他将自己之前暴起时掀翻的东西从地上捡起,一一放回了桌子,“不就够了么。”“你放弃了?”侧头看着这个将后背暴露给敌人的男人,郭嘉饶有兴致的询问道,“因为面临不可打败的敌人,因为主君不再信任并且交付,所以你就胆怯的就此放弃了?公瑾,这可不像你啊。”“只是知道今日你不可能对着瑜下手而已,”周瑜如此回答,“若是你会对瑜下手,就凭你能够潜入瑜府邸的能力,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再简单不过了。”他看着被摔成两半的砚台,只觉得流年不利。郭嘉不置可否,他看着周瑜自暴自弃的模样:“你的府邸里,防守太松懈了。”还不如他从城外进入城内困难,“如果真的有异心,那么你此刻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这算是真心的提醒,毕竟郭嘉很看好周瑜。对于敌人的提醒,周瑜只是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便没了后文。而郭嘉也不甚在意,为何周瑜府中的戒备如此松懈,他其实很清楚:“嘉此行前来,却是来向公瑾递出一份邀请的。”他直言自己的目的。周瑜将砚台放在桌上,重新再桌后坐好,仰头看着郭嘉。“待到战争结束,公瑾不若来帮吾主吧。”郭嘉弯起眼睛,揭露了今夜的真正目的,“这个天下那么大,公瑾这等人才,又何必拘泥于江东这分寸之地,蜷缩不出呢?东有东海,西至西天,南有山越,北有蛮夷,这天大地大,何处不能让公瑾施展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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