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也不管事,改天叫大哥查查,探探底,别是旧朝遗部或是他国奸细。
“颜小少爷来了?”是瑶琴姑娘,我常来听她弹琴,她算是我的专属琴师,在楼里别人不敢为难她。
“一切照旧。”
她在琴案前坐下,开始弹奏,问:“小少爷没去那花月宴吗?”
我摆摆手,“别提了,真是扫兴。”
她静静地听着,温和且包容,好一朵解语花,我一股脑儿地倒完苦水,问她:“最近有什么新鲜事?”
“绿绮和一个书生好上了。”
风尘与书生,见惯不怪了。
“姐妹们都怎么看?”
“不看好。”
我当下心里有数。正人君子怎么会来这烟花之地?多是赎身后新鲜感一过,便弃之不顾。
你说本少爷怎么也喜欢凑到烟花之地?本少爷可从没说过自己是正人君子。不一样的是,本少爷喜欢歌舞乐曲,闲来无事听听八卦也是不错,也许就抓到来花楼的官了呢?
说来也可笑,官员不许狎妓,太学生却是可以的。阳奉阴违的官员不少,朝廷总归睁只眼闭只眼,但是想拉人下马的时候,这也是罪证。
“那书生的底儿可探了?”
“不是本地人,品性老实,词作尚可,钱财不多,不曾许正妻之位。”
便是承诺了也不一定能作数。我摇摇头,又饮了一杯酒。
时候差不多了,我便打道回府。
“逆子,你还知道回来?”进门就听见我爹中气十足的声音。
“爹,这是我家,我不回家回哪儿啊?”我知道爹不是真生气,也就撒娇似的黏上去。
“什么时候给我领个儿媳妇回来?”
我也二十有二了,妻妾也无,通房也无,爹娘是挺着急的,可我不急。
“爹,你不是知道我命里无子女吗?”
这个说法也是有来头的。
我周岁时有一个云游道士临门拜访,问我爹可有取名字。
从慕从火,取名慕秋,字还没有。
道士问我爹,我是否经常高烧不退。这确实说中了。于是道士给了一法,给我取字长生,以保平安。
刚写下“长生”二字,纸就被我撕了,我笑得开心。爹面有难色,母亲提议不如改作“长乐”,她只愿我这一辈子开开心心。
道士叹了口气,摸摸我的头,说那就叫长乐,又说我此生命里无子无女,不可强求,有仙缘亦有佛缘。
说来也奇怪,自取字后,我再没有发过烧。
“那房里总归得有个人照顾你吧?成日进出花楼,也不见你带个人回来,我和你娘没有门第之见。”
除了一些罪臣之女牵扯比较大,其她没有不能带的。其实,带个男的回来也不是不行。
“爹,你就当我不行吧。”我说话向来没什么忌讳的。
“你!”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别在这碍我眼,快滚。”
我麻溜地回屋,心里却在想,或许我房里早就有人了……也许不是人。
梦里,我看到了他,毫不意外。这一次我难得记得梦里发生的事。
白玉桌上有一烛台,他就坐在旁边,倾身靠近,用手指逗弄烛火,不怕被灼伤。火焰跳动,异常活泼,像一个顽皮的孩子,时不时舔舐上他的指腹。
冰冷疏离的仙人看着烛火笑得温柔,神情专注,一时间冰川融化,雾霭消散。
屋子里的灯盏不少,可唯有那一盏灯得他欢心。
明明很无聊的事,他却乐此不疲,我不明白,真是个奇怪的仙人。
突然他看向我,眼中情深依旧。
我从梦中惊醒,一时屏住呼吸,随后大口喘息,犹有心悸。
天还没亮,我盯着天花板出神,思绪开始飞远。
那个奇怪的仙人……为什么会是谪仙?他犯了什么事?他为什么跟着我?我是那抹烛火?我并不执着于知晓答案,可梦里不受我的控制,一幕幕重演,一个个细节补全。
烛火有灵性,多年后修炼成人形。仙人经常来看他,眼神越来越痴,也越来越像我在洛仙山遇到的他。
情爱已经开始影响仙人的职责。那抹烛火什么都知道,他知道仙人所求为何,他给不了,他清楚自己所欲所求,所以他去了人间,留下仙人独自承担失责的后果。
困扰吗?本少爷怎么会为这么点小事烦恼?
天大地大,自由潇洒。乱世则隐,盛世则淫。佛慈悲却不渡世人,为我不喜;神仙不作为便会被遗忘被攻击,我没有济世之心,此生逍遥便好。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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