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门派宗主已经受了招安,如今也到了收网的时候。现在,该你做出决定了。”
白起怔怔看着他,说不出话。白焜看着那双下垂的、温和的杏眼,心念微动,又道:“临清宗本该在今日同长生门一起覆灭,但圣上垂怜欣赏你这天下第一人,给了你一条生路。若你愿意为他效力,自然可以免得临清宗一死,日后更是可以被纳入禁卫军,负罪立功。”
嘴唇颤动,白起只问:“他要我做什么?”
白焜满意地颔首,道:“不错。”以一种平淡的语气,声调都不曾变化,他说:“去杀了凌肖。”
耳边响起嗡鸣,白起头晕目眩,剑气震荡,又听到白焜的声音,丝毫不为他外泄的情绪影响,“杀了凌肖,证明你效忠的决心。无论真正的结果成败,这场大战需要有个表面上的定论,至于如何定论将由你和凌肖决定。若凌肖死了,便是正道惨烈胜利,不得不寻求朝廷帮助;若你死了,便是魔教称霸武林,朝廷为了维护正道而主动出手。”
白起听着,大笑出声:“决心!决心!”他一剑劈向白焜,悲愤交加,叱道:“当初你杀了温苒,可也是为了向别人证明你的决心!”
这一式来得凶狠,白焜自然不敢托大,同样出剑抵御。两人战到一处,林中飞沙走石,鸟兽惊散,剑光凛冽,白焜小臂受伤,节节败退,恰在这时突然响起一阵笛声,白起的动作一顿,阵痛涌来,如同蛊虫在啃食他的五脏六腑,他撑着剑站定,勉强抬头,见一位苗疆打扮的女子从林中走出,站到白焜身后。
“是你给我下的蛊。”
他冷冷地问白焜:“什么时候?”
鲜血浸湿半个胳膊,白焜仍然面不改色,垂眼看着长子,道:“你十岁那年染了风寒,温延不在宗内,我曾避开门人回去看望过你。”
像是回应白起刚刚的质问,他又说:“我从未想过对温苒动手,但温苒确实因我而死。”
这句话他在十四年前的那个夜晚也对白起说过。温延前去参加武林大会,白起一人在宗内,因为他少与同门来往,总是避人不见,哪怕生了病也无人得知。烧得最厉害的时候,白起恍惚自己看到了幻觉,阔别两年未见的父亲将他唤醒,喂他喝水服药,被他攥着手也没有松开,抚着背哄他入睡。白起不知这一切是真是假,他又委屈又思念,病痛折磨,心绪不宁,他流着眼泪问:“是你杀了娘亲吗?他们都这样说,可我不愿相信。”
白焜垂眸,确认沉睡的母虫已经进入白起体内。看着这个他曾经无比期待诞生、又倾注了许多心思的孩子,他道:“我从未想过对温苒动手,但温苒确实因我而死。”
为了扩大在正道中的影响力,那位大人下令暗卫刺伤温延,给白焜制造上位之机,然而事情出现意外,温苒替父亲挡下了行刺。她在生育后本就元气大伤,那匕首上还有毒,白焜心急如焚,私会暗卫拿取解药,却被温苒撞破了这场会面。他无可隐瞒,寄希望于妻子能够理解——她的话为他点亮黑暗中的人生追求,为他垂下地狱中的一条蛛丝,她怎么会不理解他——温苒一边咳血,一边握剑砍向他,泪流不止,“白焜!你的道容不下私情,容不下儿女情长,爱你的人势必要与你一起为天下牺牲,你若图何其多,又何其贪!”
白焜握剑的手同样在抖,道:“你恨我怨我,我无二言,你将解药服下,我愿与你和离,今后离开临清宗……”
“你要离开,他会同意吗?他们会同意吗?”
温苒看向屋内的暗卫,惨淡一笑。清风剑寒光闪过,她这一剑却不是向着白焜,而是对着自己,引颈自刎。那声音满是凄厉苦痛,“你救过我,我爱过你,我们互不相欠了,何苦牵连我的父亲与孩子。你走吧,你志不在此,我放你走,我逼你走!”
那双含泪的、愤恨又凄苦的杏眼,时常闪现在他的记忆中,一如此刻,他与她的长子也有着一双同样的眼。白起轻声道:“那时你回来,是为了给我下蛊。”他仰起头,一滴泪落下,却说:“被你带走的这些年,小夜一定过得更辛苦。”
白焜看着他,意识到这滴泪不为他而流,不为自己而流,甚至不为温苒而流,是为了凌肖而流。他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人生风雨兼程,然而,竟然第一次遇到这般看不懂的一滴泪。他静了静,道:“这是独生蛊,母虫在你体内,子虫在凌肖体内,只有遇到了子虫,母虫才会苏醒。独生独生,你与他之中只能有一人独生,寄生了子虫的人注定短寿,只有母虫死了才能活下去。你不杀他,凌肖也迟早要杀你。”
他又道:“而杀了子虫,母虫能够将功力反哺于你,不再苦于沉眠。难道你没发现么,与他接触时总会令你痛苦,这正是蛊虫在催你动手。”
“可我与其他人接触时也……”
白起突然止了未完的话语,像是想到什么极其可怖的事情一般,他剧烈颤抖起来。
四年前,他初出江湖,一人一剑处处闯荡,遇到了许多人,许多事,有些人在日后还会与他相见,有些人却只在生命中擦肩而过。
那考学的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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