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了在黑暗中行走后,白起重新拾起剑术,时常在院子里练剑。对于剑客而言,瞎了眼和自废武功大概没什么区别,身体的平衡与感知都天翻地覆,白起却并不为此等落差感到失落。他天资平平,开蒙又晚,十七岁时才悟出第一剑,但基础功稳扎稳打,勤奋且耐吃苦,三年时间便能领先众人大放异彩,如今不过是重头再来。
凌肖偶尔会与他陪练,虽然已经见识过许多门派的绝学秘法,但白起仍然摸不准凌肖从属何方,只猜测应当同样是个用剑的高手,截削的动作自成体系,刺劈砍时又带着一击必中的凶狠。凌肖并不主动透露出身来历,白起便也不问,甚至不曾打听凌肖为何知晓他的身份。只有一次,两人比试时白起差点被石子绊倒,仰面摔下去的时候却被一股巧劲托着腰带起,这一手乃是临清宗不外传的绝学捻云掌,却被凌肖这个他不曾在宗内见过的外人施展,两人相顾无言,良久,凌肖道:“这是我偷学来的武功,如此喊你一声大师兄,我也不算吃亏。”
白起踉跄着后退几步,没有说话。
“若你要将此事报回宗门,我不阻拦。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废掉我的经脉?”
“我不会。”
白起摇头,艰难地开口否决。他的神色实在难看,仿佛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凌肖欲言又止,最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道:“怎么了?我可没伤到你,别想赖到我头上。”
“不,不怪你,我也说不清哪里在痛。”白起缓过那股劲儿,想了想,又道:“上次,你带我编竹笼时,也和现在一样。你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吗?”
凌肖讶然,他盯着白起看了一会儿,确定对方的脸上满是真诚且纯粹的困惑,心底几乎想要放声大笑,面上仍然不动声色,语气轻快嘲弄,道:“可笑,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本以为白起会羞涩或反驳,无论是哪种反应都是在宣告凌肖的胜利,他紧盯白起的神情,却没想到白起似乎认真思考起了这个回答,“爱……”这个字在他的唇齿间涌动,白起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这应当不是爱,爱并不会让人感到痛。”
凌肖的表情慢慢冷下去,“你怎知不是?”
“我爱过人,我知道爱一个人是何种滋味。”白起收了剑,难得遇到一个他比凌肖更有经验的话题,他耐心解释道:“爱一个人时会感到幸福,满足……”
一幕幕画面闪过脑海,给他暗无天日的世界带来一丝光亮,白起露出一点怀念的笑意,话未说完,便被凌肖打断,“你当然知道。”
“是我糊涂了,忘了大师兄心有所属,早已定下婚约,自然是爱过人的——可惜,大喜之日却遭到长生门的袭击。”
他用视线描绘白起的模样,恨不得目光如刀光,将这张可恨的、令人作呕的脸捅穿,再将皮肉一寸寸割下来。凌肖上前一步,白起看不到他的模样,他便连冷笑都吝啬给出,阴毒的眼凝视着白起颤动的睫毛,又道:“临清宗为了大师兄的婚事广开山门,那日我也在场,本想趁热闹喝一杯喜酒,却不想喜事变丧事。那长生门的人还献上木盒当作贺礼……”
“……够了。”
白起抿了抿唇,拂袖而去,闭眼走向内屋,纵然于他而言睁眼闭眼毫无区别,但是闭上眼似乎便可以摆脱那日的惨状重现于脑海之中。凌肖却不依不饶,喊道:“这便够了?那日的消息早已传遍江湖,谁人不知木盒里装着的是武林盟主的头颅!”
待到白起的身影消失在内堂,凌肖才松开紧握的拳头。他整理好服饰,面上已经恢复成平静冷淡的神情,快步走进后山,吹响哨声。片刻,树影晃动,几乎与灌木丛融为一体的人影悄然出现,对着凌肖恭敬地行礼。
“总舵那边情况如何?”
“一切安好,尽在掌握中。”来人一丝不苟地汇报着消息,顿了顿,又道:“那位大人……似是有些不满您的举动,希望您能早日归巢。”
凌肖轻哼一声,并未理会属下的顾虑,只吩咐道:“过几日我会下山一趟,你盯着点儿白起,但也别靠太近,尽量不要出现在他面前,省得我还要找借口哄骗他。”
“是。”
挥了挥手示意属下离开,凌肖刚迈开步伐却又停下,唐突问道:“十三,你可有喜欢的人?”
唤作十三的暗卫一愣,答道:“在进入门派前有过。”
“爱一个人……算了。”
暗杀投毒无所不能的十三感到一阵心惊胆战,有种面对上级考核却力所不能及的慌张。好在凌肖并未为难属下,再度迈步离开,十三纠结了片刻,最终决定瞒下这件琐事不必上报。被少主问及情爱,就算说与他人听,想必也无人相信。
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后来她仍会悔恨自己在当时做出的决定。
【tbc】
凌肖与白起赌气两天,又没了人影。先前下山时他总会告知白起一声,这次却走得悄无声息,白起忧心事出有因,又忧心凌肖是否在后山受了伤,才迟迟未归。他在前堂等了一天,看不到日出西斜,却能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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