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觉傻阿木难得睡得不好。
被子本来就薄,他又只是囫囵铺了两下,地上凉,夜里睡觉都漏着风。这么睡了一晚,纵是阿木身体好,第二天早起也觉得头昏脑涨的。
他先迷糊着烧水喝了暖身,又去敲柳婶家的门想借条被子。柳婶问他咋了,他说媳妇不让他睡床,但冬天的被子都在床上,地上睡着冷。
柳婶心想,这孩子真傻得可怜,吃亏了都不知道。便让他先在自己家待会,她去给他“媳妇”煎药。
阿木的“媳妇”已经醒了,不得动弹,刘婶就主动跟他攀谈起来。小伙叫宋玉,是个谈吐极好的小公子。
宋玉家里人经商,在运货途中遇到山匪走散了,不知家人是否各自安好。说起话来少年人眼中透出担忧来,眼睛红得要落泪。
真是个可怜孩子,柳婶也怪不起他对阿木的不好了,只劝慰两句,问道:“要不住来婶家住吧,婶家里还有屋。”
宋玉有他的考量,摇头拒绝。刘婶想着阿木那个死脑筋也不会同意,没多劝,只同他说:“阿木地方小,但东西总是齐全的,有缺的可以来找婶拿。不过有几句话还是要说。
“你别看阿木是个子便看不上他,他人虽傻,心却好,所以昨儿把你从山里捡出来。但他这人死脑筋,见你相貌好错把你当了媳妇,你别太生气,有什么事可以使唤他,但别太过。
“阿木他自小无父无母的在村里长大,人又傻又老实。我们村里人平时打趣他,其实都希望他这辈子傻傻又快乐地过不去。要说的就这些。”
刘婶把药递给他,嘱咐道:“婶先走了。你对他好点,别叫他再冻着。”
宋玉点点头,乖巧地同柳婶道了再见。阿木再回来时,见他媳妇慷懒地靠在床头笑着看他,心里登时一跳,心说自家媳妇怎么看怎么好看。
宋玉问他昨儿睡得怎么样,态度好得和夜里的人简直不是一个。阿术实话实说,有点冷。宋玉便同他说,自己不习惯与人一亲近,叫他不要放在心上。
阿木看呆了,眼睛一眨不眨瞅他的脸,根本没听他说什么,一个劲应是,总之听媳妇儿的总没错。
宋玉眸光微动,问:“你在看什么?”
阿木反应慢半拍,傻笑嘿嘿着说:“媳妇,你真,真好看。”
听了这话,宋玉脸黑了一瞬,又觉得好笑。傻子虽傻,倒是知道好色。他说:“是嘛,挺多人这么觉得。”
虽然态度好了不少,但阿木晚上还是得打地铺,只不过被子多了几条,冻不死罢了。
宋玉同阿木相处得多了之后,便发觉了这个傻子的好处。
阿木最是听话,让干嘛麻就干嘛,很少会问为什么。除了嘴上总喊他媳妇,别的也没什么讨人厌的地方。
但这称呼对一个取向正常的小公子来说还是难以接受。宋玉之后没忍住,让他别这么喊。阿木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问他:“媳,不是,不这么喊的话,我喊你什么?”
宋玉一想这名字本来也是假的,便让他喊自己“阿玉”,阿木念念叨叨:“阿玉阿玉……这名字好听!”
而且和他名字相配,阿木阿玉,都有个字一样!
他这会以为媳妇名跟他似的就这么糙俩字,后来从刘婶口中知道人全名叫宋玉。傻子脑子一转,还觉得阿玉是他对媳妇的专称。彼时阿木还不懂感情,心里先自顾自甜蜜蜜了。
阿木欣然改口唤起阿玉来,平日里芝麻大点小事都要叫唤个不停。
阿木原本的生活无趣得很。每日上山砍柴,数叶子看树疙瘩,在一棵树下一待就是半天,累了就躺下来同树聊天,自说自话,也不管会不会有回应。偶尔有樵夫碰上他那样,都得被吓得一跳,怀疑这人是不是中邪了。
看完木头他就回村闲逛。村里人大多对他很友好,见了他都会打招呼。他儿时的玩伴大都成了亲,看见他还会感慨:“阿木,还是一个人啊,害。”
从前阿木便哼一声走了,如今他可是有媳妇的人,自然要拿出来炫耀。虽然在家媳妇不让叫,但没说在外不能。
于是他逢人便说长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自己也是有媳妇的人了。说的时候头抬得老高,昂首挺胸的,脸带着得意的笑,尾巴都撬上了天。
听的人当阿木这傻子也会说大话了。看看这傻子夸得多么离谱:“我媳妇长得顶好看,村里无人能及他!”
村人当他是想媳妇想疯了,后来听柳婶道了前困后果,大伙都笑笑也没人去纠正他,让傻子一个人高高兴兴的也不错。
阿木从不觉得自己生活无趣。他从前爱发呆,这小屋便是个极好的位置,出了门便是溪水,溪水从山上流下来,常年不断。里头有时候有虾,有鱼,他一看就能看一天,到天黑了就回家。
出门往后一走便是山,时不时有鸟飞来飞去,你追我赶的,阿木常坐在木墩子上看它们,黑的,白的,动的,不动的。
他的世界总是很宁静又很吵闹。现在他发呆的对象又多了宋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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