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翻开这本日记,他心绪很复杂。
逐字逐句地看过去,那个暑假的开始,他遇到了严良,他们的到来搅动了原先一滩死水的生活,朱朝阳却从此陷入万劫不复。
严良会想到向杀人犯要钱,朱朝阳最终也许能理解这份动机,可是从严良教他打架开始,他们之间的友谊就变质了。
迷迷糊糊中被严良一拳击倒在地的朱朝阳依旧有些愣怔,摸着沾血的人中,突然看见普普迈着急切的步伐跑过来,骂了严良一句后又将他扶起,小声道朝阳哥哥你没事吧。
沉浸在童话里的朱朝阳猛然清醒,意识到普普出现的时间过于巧合,对两个小伙伴不切实际的幻想、对真挚友情的渴望都被这有意无意的拳头击碎,趁此时机他终于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
严良和普普分明早就商量好要敲诈张东升一笔,所谓的警告信也是方便将自己一同拉下水,只有朱朝阳还被蒙在鼓里。他们自始至终都没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当然,这样的人又不止他们两个,没人会在意来自他那点微不足道的善意。
严良和普普得到了他的友情,却只想着如何利用,如果那天他没有交给严良一张空卡,严良就能顺利报警,将所有牵涉其中的人拉下水,让他面临千夫所指。严良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害了他一辈子?而王瑶带着女儿趾高气扬地抢走了他的父亲,让朱永平漠不关心地对待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为了利益,那些人向来是毫不留情地作出取舍,而朱朝阳永远都是权衡利弊之时,被牺牲的那一个。
被所有人背叛得彻彻底底还不够,他还卷入了一桩桩命案。朱朝阳能怎么办,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面临这样的现实该怎么办,只能按兵不动,抓紧最后的机会翻盘。
可悲的是,朱朝阳最希冀的父爱也没能抓牢,朱永平虽然是张东升杀的,实际却因保护他而死。这样的事实对他来说太残忍了,是父亲带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却葬送了父亲的生命。
那时对朱永平有多恨,朱永平死时他就有多难过。在船上朱朝阳真的想过亲手杀了张东升报仇,要不是那天给张东升送了封警告信,他也不会被张东升盯上;要不是严良带着普普敲开他家的门,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与其身陷囹圄,不如举起屠刀,严良想报警,可惜已经太迟了,朱朝阳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严良死在张东升手里,张东升死于那颗子弹,这些人这些事,从今往后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而他一辈子都忘不掉朱永平临终前的嘱托——活下去,照顾好妈妈,忘掉今天的事,重新开始。
……
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想着朱永平是如何愧疚地补偿他缺失的父爱,又是如何向自己苦苦哀求,让自己放过王瑶和她弟弟,不要把他们的罪行告诉警察。
他冷冷地关上当年的日记,将四年前深扎进心脏的那把刀抽出来。他不在乎自己和别人的鲜血洒了满地。下一秒打火机的微光于手心亮起,火苗吞噬着泛黄的纸张,将肮脏不堪的过去烧毁得一干二净。
痰盂里的红焰将他的脸庞照亮,墙上一道阴影弯着腰看向噼啪作响的焰心,片刻过后,死寂重新笼罩住房间,纤维化作灰烬漂浮在天花板处,垂死旋转几秒徐徐落回地面,难闻的气味随着朱朝阳开窗的动作飘了出去。
周春红不在家,他拿了扫帚将地面收拾好,簸箕盛着灰丢进了楼下的垃圾箱。很快他回到房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朱朝阳拿出叶驰敏送的日记本,越过印满数学家签名的扉页,在下一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名字上面的空白处被他用红笔画出一轮太阳,他攥紧笔身,痴痴地望着它,炽热的眼神仿佛要将它点燃。
——
忙着写教案的张东升坐在桌前,距离开学仅剩四天,他也在进行最后的准备。
手机响起特殊的铃声,他怀揣着莫名紧张的心情接通电话,小城另一端的声音透过屏幕清晰传入耳朵,有些失真:“张老师,今天有空吗?”
“有空,怎么了?”张东升将音量调至最大,手机放在一旁开始收东西。
“我们晚上去逛逛吧,张老师你到我学校旁边的新华书店等我好吗?”朱朝阳的情绪似乎很是兴奋,“我妈今天给我放假,想去哪里都行。”
“那行,快到书店的时候我再给你打电话。天气热,别背书包了。”
“嗯。”那边挂断电话,张东升把各个门窗都关上了,笛卡尔从笼子里被放了出来,他又换上新猫砂,给盆栽浇好水才出门。
不知道朱朝阳跟周春红说了什么,竟然会默许朱朝阳来找他。现在下午四点,朱朝阳估计是打算在外面吃饭,宁州比较红火的饭店他们都不止去过一次,张东升不打算将晚饭地点定在那些地方。
他们的关系到底该怎么定义呢?张东升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朱朝阳喜欢他,他亦如此,按照世俗标准,他们现在已经算是情侣关系了。
张东升深知,两人的行事风格如出一辙,既然历经风波走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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