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尽头,楼阁之中传来的琴声缥缈幽寂,深藏寒意。容厌提起过,他亦不喜自己当初以伪造的琴境迷惑人心,夺权后,他变再也不愿碰一下琴弦。如今,他重新拾起了七弦琴,琴声中,是不是他自己真实的心情?晚晚抬手落在门上,华贵的木色衬地她的肤色越发雪白,盯着自己的手,这一刻,她却有些犹豫了。她站在门外,也不知道容厌有没有发现外面有人,总归里间传来的琴声没有半分被打搅的波澜。都到了门边,不进去见他,她在犹豫什么呢?容厌如今还在等她的,即便早就放弃了她还会回来的希望,他还在等她回来。晚晚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再犹疑,早些相见吧。既然当初狠了心离开,如今回来,她不能怕。手下用力,硬木沁着初春的寒意,沾上了掌心。硕大的雕花木门被推开,夕阳随着她的影子一齐落入宽阔的琴室。琴声未停。晚晚看到了容厌。他没有抬头,依旧垂眸只看着面前的古琴,长指落在琴弦之上,颤动的丝弦随着他指尖的起落拨弄,又通过下方的琴台,漾出格外清越悦耳的旋律。他身上的玄衣宽大,袖摆垂落地面,袖口伸出的半截小臂白皙清瘦,而随着他的每一下弄弦,牵动的肌肉又轮廓分明而饱满优美。夕阳只投落地面片刻,大门很快在晚晚身后掩上。这个时候,容厌眉头才轻蹙了下,显出一分被打扰到的不喜。晚晚紧紧望着他。容厌终于抬眼扫过来,看向她的那一刻,她呼吸几乎停住。那么久不见。她的模样也变了些,不再是那时浑身是刺的少女,忽然看到她,他会是什么反应?容厌只定睛看了她一会儿,而后便自然而熟稔地笑了下,道:“来了呀,来离我近些。”晚晚蹙了下眉,盯着他,看了又看。他也在看她,却平静地过分。没有得到料想中的任何一种反应,晚晚掐了一下手指,顺着他的话,抬步朝他走近。容厌望着她,视线从她的面容描摹到身体的每一寸,有如缠绵的丝线从她面容拂到身躯每一处。晚晚脚步越来越难迈近,一步迈开的距离也越来越小。在他这样的目光之下,她长睫轻颤了颤,又咬了咬牙。他这眼神,直白地有些过分了。晚晚直接走到他面前,他的手已经从古琴上拿开。琴台之上除了他的这张琴,还有些空,晚晚看了看,直接坐到他面前的琴台上。衣衫发尾垂落在他衣上,清幽的药香随着她衣袖发丝的轻晃而飘荡开来。容厌还在用那种毫不遮掩的眼神看她,像是想要看清,这将近三年里,她每一分的变化。晚晚倾身低眸望着他,脸颊稍微歪了一下,嗓音柔软,“为什么这样看我?”容厌没有主动去碰触她,微微仰面,眼中带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今日的你,看起来很不同。”今日的她,听起来就像是他能经常见到她似的。晚晚怔了下,意识到了些微的不对。“哪里不同?”容厌眼眸从她的面容往下落,而后又望着她的眼睛,思索了下,道:“像是……你如今该是的模样了。”他轻轻地笑,眼睛弯起,无限的温柔,“晚晚三年后,是那么美啊。”晚晚定定地望着他,神情的从容一瞬间割裂。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是在对她说话。晚晚眼眶一下涌出一股温热的冲动。他,把她当作了……他日日都会看到的,幻觉?太医令说,他现在无论是情绪还是生活,都正常得不得了。所谓的正常、稳定,便是以这个方式代偿的吗?他还那么清醒地,那么习惯、熟稔地,与虚假的幻觉说话。他还在看她,视线一刻不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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