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鹤氅是纯色,没有龙凤一类的花纹,只是用银色的暗绣绘制出云纹,毛领簇拥在她颊侧。他轻轻将她的领口整理好,冰凉的手指偶尔会触碰到她的肌肤,擦过的温度也是凉的,却让她长睫轻颤着,晚晚却只低眸看着他的手。他的动作不算熟练,却很认真。如今还在寝殿之中,这样又穿一件氅衣,晚晚有些热,稍稍仰了仰头,越发显得雪腮云鬓,粉雕玉琢。容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轻轻将她落在颊侧的碎发也一一整理好。她在他身前,微微仰着头,这样纤薄柔软的身躯,他只要一抬手,就能将她紧紧拥抱在怀里。他凝着她的眸光微暗了些,含着克制的晦涩之意。下一刻,他却放下了手。晚晚低头看向一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容厌站在她面前,便也没有走动。晚晚看着他衣摆上华贵的日月山河纹路,耐心地想着,等他去换了外袍。容厌还是只站在她面前。晚晚皱起眉,不想再等,“还不去换一换衣服吗?”容厌道:“换衣服?”晚晚看着他,要见楚行月,必然要出宫的。既然出了宫,她还是想在城中随便走一走,容厌衣上的纹路多是象征至高权利的十二章纹暗绣,既然要出宫,他必然得换成暗绣纹路没那么尊贵的衣物。容厌静静看着她,轻轻笑了笑。“我无需换衣。”晚晚怔了怔,意识到,“你不跟着我一起去了?”容厌眸中的笑意明显了些,“你想让我跟着你吗?”晚晚眼睛睁大了些,明显是不敢置信的神色。容厌依旧是带着笑意望着她。晚晚心情忽地乱了起来。她都习惯了,见裴成蹊时他会在,见楚行月时他也会在。而今,他不跟着她,就放心地让她一个人去见师兄了吗?晚晚手指无意识收紧了一下,指尖用力扣着袖中的暖炉。她忽然一点也看不懂他了。抬起眸看到容厌平静的浅笑,晚晚抿唇,“我,当然不想做什么都被人看着。”容厌顺从地应了一声,“嗯,我不去。”晚晚没再说话,手指用力摩挲着手炉上面雕刻出的纹路,心底总有些蠢蠢欲动的烦闷。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理会他,在寝殿中走了走,拿好要随身带着的东西,便往外走。容厌在她身后跟着送了几步。紫苏看到晚晚,连忙一路小跑过来。“娘娘!娘娘是要出宫?我这就去收整一下。”晚晚拦了拦,“我自己去。”紫苏怔愣了下,向来沉稳的她,此时面上也露出些许无措。她也不记得有多久了。娘娘好像与她和白术都隔了一层什么,娘娘做什么都不让她们知道,宁愿凡事亲力亲为,也不让她们在旁边帮一把,像是防着她们会知道什么似的。以往,明明还不是这样的。晚晚看出紫苏隐隐的伤心。可是,她忘不掉,前世紫苏死了。她不想让白术和紫苏二人再像前世一样。和她那么亲近,她不安稳,于是她二人便也时刻都处在危险之中。前世,紫苏的死是因为容厌。这一世……晚晚转眸看了看他,眸光复杂,很快又低下头。她和他不再剑拔弩张,甚至也已经商定了两个月的约定,他,应该不会再对她身边的人下手。白术和紫苏和她生疏些,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就好。两个月之后,便都可以结束了。容厌注意到她看了他一眼,他垂下眼眸,唇角扯了扯。她的爱与憎,那么分明。
晚晚让紫苏和白术留在宫中,她这次出宫,还是只由上次暗中守护的暗卫随行。容厌在宫道间与她并肩同行了一段,一直到宫门口,他不再往前。晚晚脚步只顿了一下,便继续往前走去。容厌真的没有跟上来。她回眸看了一眼。他站在高耸的城墙之前,玄衣随着寒风微微摇晃,尽管冬衣厚重,他腰间勾勒出的围度还是很细。明明是高大的身形,宽肩长腿,晚晚有一瞬间却觉得,他怎么变得这样单薄而脆弱。容厌平静地目送她走远,看着她回眸迅速看了一眼,便大步走远,不再回头。他面上温润的神色如退潮的潮水,渐渐看不到一丝痕迹,只剩下一片平静的没有表情。她对楚行月没想过不见,对他没想过再相见。他……嫉妒地发疯。晚晚没有乘坐辇车,又走上这条朱雀大街。一名暗卫现身,一身寻常百姓的穿着,在她面前为她引路。晚晚却没有直接去软禁楚行月的那间小院,她还是和上次一样,如同放逐自己一般,漫无目的地在街道小巷之间漫步着。她也在适应这种自由自在的滋味。若是顺利,她会得到她从来没有过的,完全自由。走在上陵城中,晚晚几年前还会看到些明目张胆的权贵欺民,可这几年,上陵门阀人人自危,生怕成为下一个被拔起的氏族,金吾卫巡逻规整而意气风发,至少在天子脚下,就连作奸犯科都少了许多。晚晚渐渐明晰了脑海中的念头。她不喜欢对亲密的人心怀负累,越简单越好。容厌……她却,越来越复杂。她一定会走。可是,容厌她也一定要治,他的毒,她一定会给他解了。就……愿他稳坐江山,千秋万代。而对于师兄而言,容厌是灭了他全族、毁了他一生的仇敌。纵然师兄和容厌的龃龉仇恨是因果相循……可又有几个人能跳得出因果,谁又能要求谁放弃因果。晚晚随意在巷里之间用了一餐家常的饭菜,便出了门。头顶的天色此时却昏暗阴沉,她仰头看了看天色,加快了些脚步,快速跟在暗卫身后行走着。身前的暗卫道:“娘娘,再有半刻钟便到了。”晚晚应了一声,在巷里之间绕着,路过她上次尝过的糖水铺子,她还没来得及惊讶,天空忽然落下雨滴。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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