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在破晓之前,亲自去煎好了一碗药。暴雨停歇,守夜的宫人为她撑着伞,晚晚慢吞吞走出了椒房宫。上陵太冷了,她实在不喜欢。晚晚提着食盒,裹紧了狐裘,想了想,去了容厌的寝殿。他那么晚出去,还高烧着,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昏倒。宫人若是注意到他,没有将他送回她这里,便应当是送去宸极殿。晚晚一边走,一边回忆着方才前世的她说出的那句话。她终于彻底得到他了。彻底有多彻底呢?她在他心中,已经大过于他过去所在意的一切了吗?宸极殿中灯火通明,寝殿外面候着许多宫人。饶温应当也是忽然被守夜的侍卫忽然叫起,站在殿门之外,眉头皱地死紧。看到晚晚走入视线,他先是惊喜,随后面色又有些复杂。容厌吩咐过,今后只能由皇后为他诊脉开药,他的身体病痛今后只能全部交付给皇后来处理。容厌高烧到极为烫人,已经昏迷过去,饶温遵循容厌的吩咐,只能让小黄门用棉巾浸了水拧干敷在他额上。他额头滚烫,不知道换了多少方帕子。陛下对皇后太看重,还吩咐不能去打扰她,可是这个时候……饶温急得焦头烂额。远远看到晚晚,饶温心绪还是难免纷乱起来。往日,就算陛下时不时要去杀人,百般阴谋算计让人心生恐惧,可最起码陛下是非都分得清,除了复仇也没有什么私欲,是再完美不过的君主,先前他也还没那么虚弱,不像现在这般摇摇欲坠,原本没有缺陷的利器如今裂开了一道缝隙,不知道最终是好是坏。他摒下所有想法,朝着晚晚快速奔来,领着她到寝殿之中。“娘娘,陛下已经昏迷将近半个时辰了,用冷帕子也没有将他的高热缓解下来……”晚晚应了一声,走到了寝殿之中。宸极殿中的地龙刚刚才烧起来,殿舍空旷而宽阔,殿中仅仅是比殿外好了一些。晚晚走到容厌床边,垂眸看着他。一旁的小黄门换上一张新的帕子,而后行了礼便匆匆退到一边。容厌长发还微微湿润,没有干透,肤色几乎透明,两颊病态的红色浓艳。他闭着眼睛,眼窝好像也因为这一年的渐渐消瘦而稍稍陷下了些。初见那时,她对他最大的印象,便是高大、俊美、凶残,如今,只能看到消瘦、苍白、病弱。不到一年,他的变化那么明显。情爱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于前世的她是这样,对于今生的他也是这样。晚晚从好几层锦被底下将他的手拉出来,只露出手腕刚刚足够她诊脉的一小截。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虎口处隐隐可以看到露出的一缕五色丝线。这样攥着拳,也不便于她诊脉。晚晚用力将他的手指掰开,这缕五色丝线的全貌也便展露在眼前。——是一条散开了小半的长命缕。是端午那日,紫苏为她编织的一条长命缕,她没有什么心意地系在了他手腕上甜言蜜语,后来又被她直接从他手腕上扯开,扔在地上。那个时候,他捡回去了。长命缕因为她那一下散开有些杂乱,不再精致漂亮。晚晚忽然想到,她给过他的……好像,只有这个被扯断扔下的长命缕。她怔了怔,垂下眸,回过神来,将手指按上去,而后嘱咐小黄门去她的椒房宫取来她的金针。最后看着手中这条长命缕,晚晚想着,她是要收到一边,还是拿回去扔掉……她想了许久,最后轻轻地放回了他的掌心,又用那么多层的锦被将他的手整个遮住,装作没有看到。小黄门离开之后,殿中床榻附近便只剩下她一个人。晚晚又看了一会儿,在心里道:“可是,我对他一点也不好。”那道声音没有回应。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和爱意,晚晚此前明白,想要得到别人的喜爱,她自己就得付出些什么,不管是她的美貌,她的医术,她装出来的温柔好脾气……总是对她有所要求的。她不喜欢改变自己分毫去迎合别人,所以很少有人会喜欢她,她也觉得没有什么,都是应该的。
她在容厌面前的伪装,容厌应该都看得出来。她不温柔,性格也不好,还总是有很多对他的恶意、欺骗,她和他哪里都不和,哪里都不好。容厌说他喜欢她,他喜欢她什么?有什么好喜欢的?在她这里,他什么都得不到。得不到感情,得不到身体,只有一次次疼痛和伤心。她脑海中许久才有回应。“我也终于看到了,他对你求而不得,痛苦到濒临死去。”晚晚沉默了会儿,才道:“我并不是要帮你做什么。”容厌这副模样,并不是她的目的。“我明白。”屋檐偶尔还会有一滴两滴雨水落下,殿中又是许久的沉默,晚晚才在心里回答。“若是约定的两个月后,他说到做到,我不会让他死。”她不会欠他。 妾如石佛本无心(三)这一晚容厌病倒有目共睹, 去取金针的小黄门很快便从椒房宫赶回来。殿舍中的温度渐渐升高起来,晚晚又等了一会儿,便让小黄门将容厌身上的锦被挪开一些。金针过了一遍烛火, 晚晚指间夹持长短不一的十几根金针。小黄门也是第一次这样近身伺候, 他正焦灼于该怎样为皇后娘娘打些下手, 晚晚手指落在容厌胸口处的衣襟上, 她的指尖顿了顿,没有将他衣襟扯开,而是转过身, 对小黄门道 :“你可以出去了。”她声音平静和缓,却像是定海神针一般, 让人忽地安心下来。因为陛下病倒, 先前宸极殿中大难临头的氛围顷刻间散开, 小黄门松了一口气,立刻听令退下。晚晚又让殿中随侍的其他人退下,直到殿舍中只剩下她和容厌二人。这个时候,她才将他的衣襟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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