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五)这一晚, 御书房的灯火燃到深夜。容厌冷静地思索着楚行月这个人,从他消失的那一年起,重新分析所有有关的情报, 不放过一切有可能的猜想。三年前, 他发动宫变, 也是这一年, 叶晚晚回上陵,楚行月失踪。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一直到大臣散去之后, 御书房中仅剩下他和几个心腹,静静地等着他接下来的安排。饶温看着容厌起身, 去后面柜子中取出刻刀, 回到上首独坐上, 又拿出那串白玉檀香珠的手串,用刻刀去重新刻画白玉珠的纹路,垂下的长睫遮掩住瞳眸,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晦暗和刀光剑影。这些年陛下掌权之后, 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鲜少会遇到再让陛下费解的难题,饶温很久没见过他这般深思熟虑的模样。过去,楚氏遮天蔽日, 容厌还是嬴了楚氏, 如今……楚行月不过是丧家之犬。容厌耐心地将白玉珠镂刻出茉莉花的纹样。他不愿意朝着最可笑的那个方向去想,可是感情和朝事不能混为一谈, 就算他再困顿于对叶晚晚的感情, 可在权利和朝事上,所有可能, 他都得绝对周全。想到叶晚晚,他手下力道一偏,刺刀扎进指腹,一滴血珠滚落,沿着白玉珠上面被雕刻出的纹路漫开,汇成一朵血红的茉莉花纹样。这一刀扎地深了点,容厌看着指腹血流不止的伤口,放下了刻刀。在对叶晚晚的感情上,他会做不好、做出错事,可在他浸y了那么多年的权与血上——他不会错,更不会输。风雪敲窗,外面的雪越发大了起来。容厌包扎好伤口,取出信纸,提笔,一边书写一边开口下令,下方站着的心腹无一不全神贯注。可能要动用的兵力、可能有用的人,今夜过后便会立刻行动起来,各自赴往北疆、上陵。一张巨大的网,从上陵起,慢慢往上升起,笼罩往整个大邺。这一场大雪下了好几日,将整个上陵笼罩在一片冰雪之中。大雪化后的那几日,最为寒冷,一连冷了将近半个多月,才稍稍回了些温。晚晚不喜欢那么冷的天气。师父仙逝前,每年秋冬,她都是在江南度过,下一次雪都难得,更别提积出厚厚一层。后来,她全年都在上陵,在叶家时,房中的炭总是有呛人的烟味,入宫在折霜殿的那个冬天,用着上好的炭,却也算不上很暖和。椒房宫铺设地龙,门内温暖如春,门外寒冬刺骨,这些时日,她连寝殿都不怎么出。容厌来到椒房宫,便自己寻了一处座椅等着,看她专注地处理每一味药材。她偶尔看医书,偶尔研制新药,不管外面风霜雨雪,都影响不到这里,影响不到她。就算只这样看着她,容厌也想要长长久久。又过了许久,晚晚直起身,伸了个懒腰。容厌看了眼他让人摆在殿中的兰花,这是他专门让人培育出的耐寒能在冬季生长的花,如今又已经枯了。叶片蔫着,边缘枯黄,泥土是药汁留下的深色。另一盆白术随便从小花园中挖来的深绿的野草,却被照顾地极好,叶片饱满,根茎鲜嫩。他没说什么,看到晚晚抬起的手,慢慢走近过去,握住她的手看了看。她掌心的茧又厚了些,手指白皙细长,看着像是娇贵地不沾阳春水,可实际上,这双手攀过高山,拿过药杵,从未有过娇生惯养的日子。她这几个月似乎很喜欢戴手串,各式各样的珠串、镯子,今日也戴了一个色泽浓绿的手镯。容厌另外又取出一串佛珠,是他已经雕刻完的茉莉纹白玉檀香珠,一圈圈绕在她腕上。晚晚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这串还带着体温的佛珠。她这段时间,偶尔会梦到前世,前世的她,左手手腕总是有着消不下去的红肿,醒过来之后,便总想拿着什么挡着。容厌戴在她腕上的这串佛珠,她很眼熟。是在端午时在悬园寺祭祀时,他穿着红莲纹的玄色禅衣,气势又冷又阴郁,手腕上却戴着这串秀致婉约的白玉檀香珠手串,让她去祭奠他的娘亲。这佛珠,应当是他生母裴露凝的遗物。在避暑路上,他也曾为她买过一串极为相似,只是玉珠是红玉的一串佛珠,后来毁在刺杀中,当时谁也没有去在意那串碎掉的红玉檀香珠。如今他将这白玉珠雕刻成了茉莉花的纹路,戴到了她手腕上。晚晚看了一会儿,没说什么。容厌轻轻揉捏着她手掌手臂上紧张的肌肉,道:“今夜上陵城中有场灯会,你想出宫去看吗?”晚晚愣了一下,眼睛亮了些,仰头看他,“出宫,你不囚着我啦?”容厌轻笑了下,慢慢理顺她的头发,手指轻柔。“你觉得我本意难道是故意囚禁着你,限制你不能踏出椒房宫,让你不高兴吗?”晚晚没回答。容厌看着她的眼睛,“若你无聊,想出去,不论是离开椒房宫,还是离开皇宫,甚至去上陵周边,都可以。”晚晚问:“那椒房宫的禁令是要解了吗?”容厌凝着她,“只要你不再去见裴成蹊,不要想着逃离我,禁令随时可以解。”
晚晚想了一会儿,低眸笑了下。容厌这段时间虽然囚禁着她,可他平日待她反而比之前还要温柔耐心,椒房宫也不曾受到一丁点的苛待,只是她和椒房宫中的人都出不去而已。只是,他就算解了禁令,也不过让她从只能在椒房宫这个小笼子,到了上陵周边地域这样一个大笼子里。他还是会在她身边,无法更改。不过也好一些了,她能出去走一走,总比日日看被宫墙切割成方形的天空要好。晚晚道:“我本来就没打算再见裴成蹊了。”容厌不置可否。晚晚道:“上次,在你那一剑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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