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如意等人紧紧跟随在后,晚晚抬手摸了摸脖颈,低头看了一眼,白嫩的指腹蹭上了血迹,她快步跟到容厌身边,瞧了瞧他的手,果然,方才碰她的那只手上也沾着鲜血。曹如意低头正要朝着容厌递出一方白帕,晚晚抢先接过来,走到他身侧,握住他的手。他手指上血迹蜿蜒,肤色却极白,一眼看着狰狞而触目惊心。那人倒在血泊里,生死不明,这血当然不可能是容厌的,他……应当是亲自动了手。晚晚心里倒也没几分惧怕,拉住他停下脚步,认认真真拿着帕子去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柔软的棉帕覆在他手指间,微微使力,轻轻去擦拭他的手指。血迹还没有干透,棉帕来回擦拭几遍,冰凉的肌肤也被搓地微微发热。容厌低头看着鲜血的颜色从他手上渐渐淡去。她的手很暖,力道轻柔。他意识到,她好像真的完全不怕他了。夏日的烈日当空,将人烤地温热起来,如同浸泡在暖洋洋的热水之中。容厌看着晚晚专注低垂的长睫。猝不及防,晚晚猛地抬眸。容厌面无表情,晚晚将帕子还残存的一点干净角落按在自己脖颈上,擦了两下,雪白的肌肤立刻泛起红色,他按上去的血迹却一点没有被擦去。她看着他,眼睛眨了眨,努力示意让他看一看她有没有将自己擦干净。她只是在容厌面前不能说话,又不是真的不会将话。这般仅仅用眼神示意交流的方式,她还是不太习惯。眼睛眨了又眨,眼皮都微微有些酸。容厌没有反应,晚晚眼睛有些累。他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握住她的手,帮她擦了两下。晚晚怔了怔,双眼霎那间明亮起来。血迹被蹭去,他抽出她手里的帕子,扔到曹如意手里,转身要继续往前走。叶晚晚虽然是他推出来引蛇出洞的,可不管有没有她,都不会妨碍他游刃有余逼出楚氏残存的党羽。她却对他失去了惧怕危恐……对她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晚晚追过去两步,抓住他的手,快速在他掌心写:“那今夜晚晚去陛下那儿?”她还没忘记这回她冒着危险过来想要问的话!她的肌肤细腻又温暖,拉住他,又将他的手包绕进一片温热暖意之中。容厌冷淡地看她。“你脑子里只有侍寝了?”晚晚立刻摇头,写道:“侍寝尚在其次,晚晚脑子里分明只有陛下。”“……”容厌看了她一眼,将手抽出来,大步离开。晚晚最后是被饶温请回关雎宫的。容厌肉眼可见地懒得搭理她。饶温一路上用极为惊奇的目光看了她许多次,晚晚回以一个上陵贵女矜持而疏离的笑容。饶温和朱缨不同。朱缨心底柔软,性情清冷却温柔,饶温虽为宦官,翩翩君子般面上时常带着笑意,实际却是真的难以接近相处,他才像是容厌身边真正核心的心腹。晚晚没有在饶温身上加以多余的关注,回到关雎宫,白术和紫苏忙着准备后日出宫祭祀的准备。晚晚在去年三月入宫,阳春正好的时节,她缠绵病榻一直到初秋才算是好转,去年端午也不曾跟随出宫过。后来极少有可以出宫的机会,时至今日,晚晚不曾踏出过一次宫门。端午虽是去祭祀,身为后妃,不会有多少自在,却好歹算是能离开这高耸的宫墙几日。紫苏心底还有一丝希冀。若出了宫门、若是见到江南来接应晚晚的人,说不定,晚晚会改变主意,就按照原本的安排脱开“云妃”的身份呢?等到了端午这日,天色尚是漆黑时,宫中便已经次第燃起了灯。晚晚换上妃位规制的红色朝服,等到朝鼓声响起三遍,华贵的轿辇停在关雎宫门口。白术和紫苏陪同晚晚踏上马车,晨光熹微中,端午祭祀的仪仗排成浩荡的长列,自宫门声势浩大地往城外去。车外沸反盈天,金吾卫围绕车队四周,手执长缨挡住前来观看的百姓,趁着节日,人人脸上喜气洋洋。晚晚忽然有些恍惚。这样热闹而喧嚣的市井烟火气,她已经,许久许久都没有见过了。嘈杂之中,她隐隐还能听到小儿的唱诵,是些歌颂容厌功德政绩的诗篇。减赋税、轻徭役,严明吏治、开疆拓土……
她差点忘了,大多数人、包括 蛊惑容厌在看谁,晚晚其实并不在意。可徽妃这个问题,无异于在问她,陛下在她与徽妃之间的倾向。徽妃是裴氏嫡女,就连她这般平日不关心朝政的人都知道,若论起当今上陵声势最大的氏族,那必然是徽妃所在的裴氏。晚晚思索了一下,笑了笑,道:“徽妃姐姐既然问我,那我当然是希望陛下看的是我呀,难道你不是吗?”徽妃笑容僵了一下。晚晚绝不能像对待敬妃一般放肆,却也没有忽略她这样一句话说出口后,徽妃神情的变化。她心里有些想笑。后宫之中,或许有人真的孤高自洁,可更多人,不过是惺惺作态。容厌远远就看到徽妃拦下晚晚,而徽妃不论是家世还是心机,都与敬妃不同。他朝着二人走过去,还没走近,便听到晚晚仿佛爱极了他一般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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